周军翻了个白眼,“说白了就是跟你对脾气了呗?”
刘堂春非常同意的点了点头,“你还真别说,这小子确实对我脾气。”他看着周军笑着说道,“管理一个科室,就和在部队上管理一个营差不多。你是一营主官,自己的兵身上那就肯定得有自己的影子。要是兵的性格和自己的性格不一样,那到时候就是该冲的不冲,不该上的乱上。和自己的兵投脾气,这才是应该有的情况嘛。”
“我现在就觉着咱们爷俩不是很投脾气。”周军无奈道,“我每次想跟您提提意见,最后都能让你给怼的不想说话。”
“咱们爷俩性格又不能一样。”刘堂春咧着嘴笑道,“老刘我是负责开疆拓土的,这么大个医院,这么大个急诊,不挖人回来,这大急诊中心怎么投入使用?你不一样,你上任之后肯定是四院已经步入正轨开始运行了。你要干的事情就和其他地方的主任差不多——盯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是能顺便搞搞科研和教学就更好。”
“我是搞创业的,你是搞守成的。”刘堂春忽然叹了口气,“创业虽然不易,但搞守成可更累人呐……”
·
·
·
孙立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李承平教授用幽怨且悲伤的眼神死死盯着孙立恩,他死活没想通,怎么孙立恩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
为了把自己折腾走,甚至还专门搭进去一个柳平川?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舍得下本钱呢?
李承平幽怨的眼神一直持续到了医疗队整队出发的当口。他和孙立恩碰了碰胳膊肘,随后凑到孙立恩耳朵边嘟囔道,“等你回去了,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我回去也得隔离呢!”孙立恩“不惧强权”的笑着说道,“等我隔离完了再说呗。”
“那就没意思了。”李承平笑的咬牙切齿,“我回头叫上一堆人,在你隔离的酒店楼下吃麻辣小龙虾!”
两位主任的聊天内容别人当然是听不到的。在其他医生和前来送行的工作人员眼中,这就是两位在一起工作了一个多月的同事们互相送别的场景。
其他医生和护士们一个个眼眶发红,钟钰和好多同事们互相拥抱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小郭甚至在大家的鼓噪下,把钟护士长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上车吧上车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同志们,咱们宁远再见!”孙立恩招呼着大家赶紧上车准备出发。他和黄文慧主任所在的酒店并不是宋安省医疗队的集结出发地,大家要先坐车一起到宋文所在的酒店,然后才能和其他的同事们一起前往机场。虽然不是正经出发地,但酒店外面已经站了不少前来送行的交警同志,以及附近社区的防疫工作人员。
按照疫情防控指挥部的要求,目前的云鹤所有小区依然处于封闭管控状态。居民们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封闭管理的生活,所以每天需要下到基层的工作人员数量也有所减少。而医疗队所在的酒店不属于任何一个居民区,因此周围的居民不可能出来送行。
尽管不能出来送行,但他们的热情却绝不输于那些站在路边,热泪盈眶敬礼的交警;也绝不逊色于那些在路边连蹦带跳,拼命挥手喊着“再见”的社区防疫工作人员。
当大巴车驶过路口,左转进入两侧都是居民楼的街道时,那些楼房里挂出来的不光是感谢的手写横幅和鲜艳的五星红旗,透过各家的窗户玻璃,医疗队的队员们还能看到无数的戴着口罩的居民们。
“谢谢你们!”“再见啦!”“一路平安!”街道上到处都是告别声,而一开始大家喊的都有些乱,声音听的不是很真切。大约十几秒钟后,一阵阵的歌声忽然响了起来。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蒙蒙,革命生涯唱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这是《驼铃》的歌声被人们唱了起来。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这是来自南斯拉夫电影《桥》的插曲。
送医疗队离开驻地的大巴车开的很慢,司机师傅们似乎也想让车上的医生们听听云鹤人民的送别。而车上的医生们,早已经泪流满面,他们哭着向车窗外招手,告别着这些伟大的、面对疫情沉着冷静丝毫不惧的同胞们。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送别的歌曲唱完了,《义勇军进行曲》又再一次响了起来,云鹤的居民们告别着医疗队的医生们,同时也借着国歌,为那些素未谋面的邻居们打着气。歌声震天响,中间还偶尔夹杂着人们发自内心的呼唤,“一定要回来啊!等云鹤病好了,一定要再回来看看啊!”
“我们一定回来!”车上的医务人员压根不顾隔着车窗,自己的回应能不能传达到送别的云鹤老百姓耳中。他们大声回应着,“等云鹤病好了,我们一定再回来玩!”
哪怕离居民区还有六七百米远,孙立恩都能隐约听到那些回荡在大街上的歌声。他非常肯定,这歌声是周围居民区的老百姓们自发的。
这些敬礼的交警同志们,这些附近社区的防疫工作人员,他们头上的状态栏都带着“惊讶”和“激动”呢——要是提前安排好的,那他们肯定不会有“惊讶”这么个反应。
“听见了吧?”黄文慧主任慢慢走到了孙立恩身旁说道,“云鹤的老百姓们,对咱们的感激很深呐。”
孙立恩点了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把生命健康安全交到了我们手上,那我们更得对得起他们的厚望重托。”
“年轻人,有前途。”黄文慧点了点头,“我这儿总结了一份治疗和护理上需要着重加强的清单,等第四批医疗队到了之后,咱们给他们提前做做培训。”
“培训这个您来吧?”孙立恩想了想提议道,“我打算跟他们交流一下治疗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经验,尤其是三联疗法的适应症问题。”
黄文慧主任当即拍板道,“行。那就咱们轮着来——他们应该已经是接受过防护服穿脱培训了,接下来只要让他们适应适应红区工作就成。”
黄文慧主任顿了顿,忽然问道,“你拿到这次过来的医疗队成员名单了没有?我还不知道这次都有谁会过来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孙立恩摇了摇头,“我就听说这回是打算刘老师来换柳院长回去,其他的队员名单和安排宋院长也没跟我说过。”
“也不知道这么个名单有什么好保密的。”黄文慧主任叉腰叹气,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你要说打算把刘堂春来云鹤的消息做保密处理我还能理解——总不能把其他来支援的医院的院长们都给吓坏嘛。可其他人的名单……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孙立恩也被黄文慧主任的想法给带歪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带着一丝猜测问道,“不会是为了……防止咱们的队员被其他医院给挖了墙角吧?”
·
·
·
名单保密,其实是因为名单还没有总结出来。
这次来云鹤的医疗队里,有六十个名额是留给四院的。但四院的医生之前能抽调的已经别抽调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医护人员们,报名意愿都差不多一样积极。具体选谁参加医疗队,这个决定权被交给了刘堂春直接决定。
老刘同志最后敲定人选,已经是今天凌晨四点钟了。几个小时后,他就忙着给被选上的队员们做动员讲话,并且让财务协助各位参与医疗队的医生们进行保险登记了——他中间实在是没有时间和功夫把名单单独整理发给宋文一份。
保险登记,是最近这段时间医疗队们出发前的一套必须执行的流程。孙立恩等人虽然还没有登记过,不过据说很快就会有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联系,然后进行相关的保险信息登记了。
这些保险是保险公司无偿赠与给所有参加援鹤医疗队队员们的一份“小礼物”。这份保险专门为援鹤医务人员的支援工作提供了商业保险保障。不幸感染新型冠状病毒,或者在工作中因故受伤乃至死亡,都会获得保险公司的大额理赔。
刘堂春自己对于这次的医疗队成员组成非常满意,尤其是对护理部门和急诊部门的组成,老刘同志非常得意认为,自己这次带上的可都是急诊的精兵强将——这些人凑在一起,能够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直接搭建起第二个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急诊科。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能够异地再建四院急诊,但是刘堂春自己还是非常鸡贼的留了个心眼。他把负责管理胸痛中心的曹严华、卒中中心的沈鎏鑫、还有其他两位担任科室副主任行政职务的主任医师都留了下来。
只要留下了这些人,就算第一批到第四批的医疗队队员全都折在了云鹤,四院的急诊也仍然有重建的希望。
其实,让孙立恩去云鹤支援的事儿,刘堂春一直都持强烈反对的态度。他反对的理由也非常简单——留下一个孙立恩,就等于给急诊和综合诊断中心都留了种子。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有这么大本事,还能说动宋院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