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芳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算了,回去再说吧。”她一脸闷闷不乐的跟着孙立恩走了两节台阶之后突然问道,“孙医生,一般男生应该……都不会太着急想要结婚的吧?”
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了点,孙立恩一时不察,差点脚一滑从楼梯上摔下去。他连忙拽住了一旁的楼梯扶手,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马永芳,“这种事情不应该问我的吧?”
“王国南都已经结婚了,陈学荣一直单着还不如我呢。”马永芳医生很罕见的表现出了一些比较少见的情绪波动,“这种事情我总不能去问张老师吧?他自己过的也一塌糊涂,回到云鹤这么多天,也就师母来献浆的时候和他见了一面。”
“那也不该问我呀。”孙立恩百思不得其解,“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对情感生活特别有经验的人?”
“至少比我强吧。”马永芳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很有底气,“你都快结婚了呀。”
按照一开始孙立恩和胡佳商量的过程,他俩应该是先抽时间去把证领了,然后再一起出去旅行一趟。等旅行回来之后请亲朋好友吃个饭就得了——胡佳的父母现在不光有教职,而且在学校内还担任着领导职务,按照相关规定不能大摆宴席。所以就是家宴模式,请大家吃一顿就好。
至于结婚照之类的,两人都打算等五六月天气好的时候再拍。毕竟现在胡佳是手术室的主力器械护士,而孙立恩还得忙着和张智甫教授一起准备七月入培的规培内容——从今年七月起,综合诊断中心就将作为重症医学科和急诊医学科的一个共同交叉规培项目,开始正式加入到规培生轮转的名单里。
这种难以量化具体患者数量,同时还没有参考对象的岗位规培本来就是个很难规划的事情。所以胡佳和孙立恩才决定先领了证,然后等有“档期”了再说其它。到头来结果现在被疫情一搞,什么事儿都耽误了。
原本孙立恩和胡佳是打算三月十五号去领证的,结果看现在这个情况,只怕一个月的时间疫情根本就还结束不了。
想到自己的婚期突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孙立恩顿时惆怅了起来,他对马永芳摇头道,“我……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结婚。”
马永芳顿时来了兴趣,“你不是都要和胡佳结婚了么?怎么现在还没想明白?”
“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甚至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孙立恩叹了口气,“咱们中国人结婚,那是两个家庭最少六个人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胡佳的爸妈对我到底是个啥态度——反正他们之前好像对我就不太满意。”
“这些现实因素暂时不说。”马永芳想问的事儿明显不是这个,“作为一个男性,孙医生你想结婚么?”
“我……我其实挺害怕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立恩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我其实一直都觉得,和另外一个人决心共度一生是一件很让人心里害怕的事情。我怕自己不能让对方满意,怕自己会不满意对方……我一直都很害怕。”他顿了顿,然后想起了胡佳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样子,然后突然一下释然了。
“不过,如果是和胡佳一起的话……我觉得我敢去试一试。”他看着马永芳说道,“如果你问我其他男性的感觉,我不好说。但你要是问我的话……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一直都很担心。只不过碰到了对的人之后,我会有勇气去试一试。”
马永芳听完了孙立恩的话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有些为难有些伤心的叹了口气,“那……可能是我不合适吧。”随后就不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到了孙立恩前面,一路走到了北五区的绿区。
看着一个人坐在角落闷闷不乐一言不发的马永芳,孙立恩稍微有些担心。毕竟从马永芳的发言中判断,她可能在情感上遇到了一些问题,而且问题还挺大。
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去关心自己同事的情感生活。这种私事,还是交给当事人处理好了。感情的事情,外人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孙立恩只希望马永芳能够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别等到事情都影响起了现实工作之后才想起来要处理就行。
不过嘛,想要干预一下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孙立恩想了想,决定请一位看起来能够很好化解马永芳心里困惑甚至是难过的女性去帮帮忙。唔……孙立恩虽然原本想让胡佳去和马永芳谈一谈,但他隐约觉得……胡佳可能也不是最佳人选。
对于结婚这种事情,孙立恩觉得胡佳和自己的想法其实应该大差不差。和一个人结婚,此后的人生就完全绑定在一起,这样的巨大冒险,对孙立恩和胡佳来说都完全一样。
那么,最好找一个同样是女性而且还结了婚的去开导一下马永芳。孙立恩想来想去,结果只想到了一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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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徐有容在听到了孙立恩的请求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同意或者拒绝,她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孙立恩问道,“你让我去劝?”
“你是女性,而且你结婚了——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打赢了咱们组里的所有人了。”孙立恩摊了摊手,“我们这些男医生去关心女同事的私生活容易被人想外的。”
“我结婚了,但我那是个老婆啊。”徐有容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孙立恩问道,“我去人家就不多想了?”
“反正还是比我们强。”孙立恩无奈道,“而且我听她说话那个意思,要么是她男朋友不愿意跟她现在结婚,要么就是她不想马上嫁人。反正不管是哪头,你这不都有经验可以参考一下?”
“要不是现在戴着口罩不能啐你一脸,等会你绝对得洗脸去。”徐有容再次瞪了一眼孙立恩,然后无奈道,“所以,到底是啥情况?”
孙立恩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反正看起来我的答案对马医生来说没啥参考价值,她正在绿区坐着闷闷不乐呢。”
“这事儿我接了。”考虑再三,已婚人士决定出山为自己的同事传道受业解惑。但同时,徐有容也提出了交换条件,“不过作为交换,你得跟我讲讲你那个三联疗法的细节问题。”
双方一拍即合,孙立恩保证明天就开始讲托珠单抗和crrt以及丙球蛋白的价值。而徐有容则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从黄区站起身来,踩着高跟鞋往绿区走去。
她现在每天都穿着高跟鞋上班,进红区之前才会在更衣室里换成更适合长时间行走和站立的平底鞋——根据徐有容自己的说法,这样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伴随着高跟鞋有节奏的“咔咔”声音,孙立恩靠在长椅后背上,闭着眼睛开始打盹。他今天一天光澡就洗了三次,换了三身防护服之后现在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了。反正……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他孙立恩就在这儿睡了,谁说都不好使。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孙立恩隐约感觉有点吵。他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距离噪音来源远一点。但这样的努力并没有获得预期中的效果,倒不如说自从他动了之后,噪音变得更大了些。
如果让孙立恩来制定法律,扰人清梦绝对是要被判死刑的严重罪过。但……他可没有这样的权利。带着一丝怒意睁开了干涩的双眼之后,孙立恩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方形玻璃框正对着自己,而一旁有一个穿着应该是工业级防护服的人,正手拿着话筒,小心翼翼的看着孙立恩。
穿着宋安省医疗队夹克衫的医生们在远处站成一排,虽然大家都带着口罩,但是那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却出卖了这帮一点革命情谊都没有的家伙内心深处的本质想法。
看热闹是吧?孙立恩连忙坐正了身体。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辨认出了这个对着自己的玻璃框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一台专业的电视摄像机。
站在摄像机旁边的记者眼看孙立恩醒了,于是连忙问道,“这位医生,您还好吧?”
孙立恩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嗯。”随后就站起身来准备去找那帮子一点都没有革命伙伴精神的家伙作掩护。结果人还没起身,就被记者一巴掌按回了座位上,并且他还得到了一句非常正确的叮嘱,“您这刚睡醒,还是稍微坐一会吧。要是低血压了会头晕摔倒的!”
第989章 困难
孙立恩还不至于头晕,不过他现在是真的头疼。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明明付出了撞翻马永芳医生的代价,但现在记者还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还把摄影机镜头怼到了他脸上,这个感觉嘛……确实难受。
被记者同志按在原地歇了几秒钟后,孙立恩再一次站了起来,然后准备开溜。
然后他就又被记者同志按了回来。
“您是孙立恩主任吧?”这位记者同志的眼睛放着亮光,她指着孙立恩头上的摄像机说道,“我们来之前问过宋安省台的同志了,他们说您头上带着摄像机的。”
“是我。”孙立恩深吸一口气,然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办法,看上去人家似乎是有备而来,而且很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