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此一筹莫展的陶德,在人生地不熟的宁远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求教的对象。帕斯卡尔博士和夫人每天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所以,他只能给瑞秋打电话求助了。
数学这一块,瑞秋当然能帮上忙,可汉字她也一窍不通。虽然听得懂说得出,可瑞秋能认识的汉字真没几个。所以,徐有容也被她拉上一起去做了家教。
陶德自找的补习从晚上八点半开始,等到十点前后,他和佩妮都困的睁不开眼了,瑞秋这才开恩让他们两个上床睡觉。
“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瑞秋的房间就在帕斯卡尔博士一家的楼上,看着两个孩子睡下后,她先给帕斯卡尔夫人打了个电话报告了一番,挂断电话后,她笑眯眯的看着徐有容问道,“和我去楼上喝两杯?”
徐有容横了她一眼,“我是神经外科医生。”
“诶?”瑞秋拽着徐有容的手朝自己的房间走着,“我还以为你以后都打算一直在急诊科干下去了呢。”
“就算以后在急诊工作,我也是个神经外科医生。”徐有容抬起手来,在瑞秋的头顶敲了一下,“神经外科医生不可以喝酒,这是规矩。”
“在亲眼见过你父母以前,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德国人。”瑞秋发着牢骚,“我从来没见过几个中国人会把‘规矩’两个字挂在嘴边的。”
徐有容直接戳破了瑞秋发言中的不妥之处,“你在来中国以前,只见过我一个中国人。”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楼上走着,徐有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我。”接电话的徐有容习惯性切换到了省电模式,“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又有工作?”瑞秋倒是很习惯徐有容的这种对话内容,她直接推测出了电话那头的内容。“现在就要去医院,急诊手术?”
“罕见病例。”徐有容把电话装回到自己的挎包里,然后沉吟了片刻,忽然对瑞秋道,“你开车和我一起去接上胡佳,然后去医院吧。这个病例你也许也能帮上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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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去手术室里待命,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孙立恩找来了拖布水桶和消毒液,开始清理起了第九诊室内的污物。他一边低头拖着地,一边冲着瑞秋问道,“晚上的急诊门诊里一般碰不到肿瘤患者哦。”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瑞秋的回答很直接,“有容和我说,她说不定以后会变成急诊医生。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她有这种变化。”
孙立恩翻了个白眼,现在的急诊科里,自己简直就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无数大佬都对他感兴趣的要死。可他除了背书多一点以外,和其他普通医生最大的区别也就是自己有个状态栏。而这个最大的区别,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的。
“而且,你们连伽马刀都做完了。”瑞秋继续道,“我又不是神经外科医生,去准备开颅也帮不上忙。”她的声音忽然有些轻,“我不太敢去观摩手术,所以就到你这里打发打发时间咯。”
孙立恩低头拖着地,他对于瑞秋不敢观摩手术的理由并不感兴趣。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自己会说。而在对方没有主动说明的前提下,以他和瑞秋并不算太熟的关系,贸然询问会显得有些失礼。
“话说回来。”瑞秋在诊断室的床上坐了下来,两条腿在半空中前后荡着问道,“为什么打扫卫生这种事情要你自己做啊?医院里没有清洁工么?”
孙立恩直起身来,挺了挺有些发酸的腰,苦笑着答道,“你要知道,我这种规培医的工资,可比清洁工同志们低多了。夜班清洁工主要负责的是处理室,抢救室和抢救大厅的卫生保洁工作。诊室里的事情,只有靠我们自己搞定。”
规培医的工资比清洁工低,这并不是一个段子。以第四中心医院为例,清洁工阿姨们每个月工作28天,基础工资2400元。同时还有夜班津贴,加班津贴,以及防护津贴。算上津贴,一个月到手的部分大约3800到4000左右。如果是保洁领班,那收入则更高一些。
对于这种差异,刘堂春曾经做过一次非常精彩的评论。“人家辛辛苦苦,每天在医院里不知道要接触多少传染源。工资拿的高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们规培不要有什么想法,以后你们还有晋升空间,她们可没有!”
“总之就是,用你们的话比较便宜。”瑞秋笑了一声之后问道,“今天你要通宵值班?”
“姐姐,我快忙死了。”孙立恩吸取了之前曹医生的教训,坚决不说“闲”。“今天我屋里屋外的都快跑个半马了。通宵不通宵的,我说了也不算。”
“医生?”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听着有点耳熟的声音。“麻烦您过来看看吧,我妈又喊腰疼!”
第205章 稀缺资源
之前那个年轻直言,什么都敢说的小伙子跑了过来。冬天冷飕飕的天气,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短袖,而且还跑出了一身汗味。
“我妈又喊腰疼了。”他扶着墙,气喘吁吁的朝着孙立恩道,“您能去看看么?”
一开始安排给小伙子老娘的措施,除了盐酸消旋山莨菪碱和阿托品以及黄体酮以外,就只有“多喝水,等待排石”,以及“留院观察”而已。
留院观察的位置被放在了急诊大厅旁边的走廊上,毕竟抢救室里都是危重患者。肾结石并不会危及生命,而且因为剧烈疼痛的关系,患者可能会出现呕吐,喊疼等等状况。在抢救室里观察,既不利于其他患者休息,也不利于得了肾结石的这位中老年妇女休息。因此,孙立恩特意把人安排到了急诊大厅旁。这里晚上没什么人走,倒是离诊室和护士台都很近。万一有什么变化,医护人员们赶到现场也比较方便——泌尿外科住院部虽然也能接收患者,但考虑到她现在正疼着,而且住院部要做急诊手术的话还得把人推回到急诊大楼里,孙立恩决定还是先把人留在附近看看情况。
还是那句话,肾结石不会危及生命。但剧烈疼痛却有可能造成很危险的生理反应变化。如果患者本身有什么动脉瘤之类的问题,疼痛造成的血压剧烈升高,就有可能导致动脉瘤破裂出血。而且连续痉挛导致的多次呕吐和快速呼吸,也可能导致血液内环境紊乱。比如低血钾或者过度换气导致的呼吸酸中毒等等。所以急诊上对于肾结石患者,一般定义为三级患者观察。像这个患者这种,用了解挛剂却仍然持续疼痛的,就有可能需要升级为二级患者了。
疼痛不会死人,可疼痛的影响就不好说了。
“我去看看。”孙立恩站起身来,让瑞秋就待在诊室里。自己则跟着年轻人一路小跑到了门外。
通道里,灯光不算强烈。到了晚上,这条通往影像科的走廊就没什么人会走了。尤其是过了晚上十二点之后,为了响应节能减排的倡议,物业会把这条走廊接近一半的节能led灯关掉。这种地方,光线不算太强,能让患者闭上眼睛勉强睡一会。而同时也不至于太暗,让医生无法直接看到患者的情况。
“大夫。”陪同着这位躺在床上中年妇女的是她的丈夫。他站在床位,手上还捧着自己妻子的脚。他的手不算太大,但却仍然持续的在她的脚上揉搓着。大概这样的揉搓,能让她的疼痛稍微减轻一点。“您看看这……怎么办?”
孙立恩看了看中年妇女的状态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还是那一条“输尿管结石”而已。他想了想问道,“现在还是疼的厉害?再吐了么?”
年轻人点了点头,“本来打了针以后,疼痛就缓解的不是很多。我妈大概睡着了一个小时不到,然后就又被疼醒了。”
而躺在床上的这位中年妇女,虽然疼的直叫唤,甚至被疼哭了出来。但在孙立恩听起来,至少底气还挺足。状态栏也没有提示低血钾或者酸中毒症状。
“大夫,您看看这可怎么办?”揉搓着自己老婆脚的中年人完全没有什么“这种行为不太好看”的想法。他只是担心的看着孙立恩,“能不能先止疼?”
“她疼了多久了?”孙立恩皱了皱眉头问道,“晚上几点开始疼的?”
“晚上大概七点。”年轻人答道,“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
“中间上过厕所么?”孙立恩问道,“从来医院开始,到现在为止,她上过厕所没有?”
年轻人摇了摇头,“我妈疼的喝水都喝不下去,好不容易刚才喝了一点,结果一疼又全吐了。”
孙立恩叹了口气,“输尿管结石其实本质上不严重。但结石卡在输尿管里,如果长时间排不下来可能会导致肾积水和尿路感染。我可以给她再用更强力的止痛药,但是只要石头不下来,她还是会疼的。”
年轻人急的满头汗,他对着孙立恩急道,“哪怕要手术,也得先把疼止住吧?我也知道输尿管结石死不了人,可这种疼法也太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