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叶兮然，怎么可能轻生呢？
只是，因为太在意，所以，一时忘了罢了。
远处，叶兮然又一次艰难地起身，而后，缓缓向前，重复着让人看不懂的动作。
颜墨卿至始至终都只是看着，没有动，即使，在看到叶兮然离大海越来越近，他也没有过去。
他相信，他的兮然，不会让他失望的。
然后，他看到叶兮然转身，朝他招手。
逆光而立，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淡很淡，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轻松和释然。
颜墨卿一步一步地走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是直接跑起来了，海滩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没有海水的冲刷，没有风的吹拂，也没有人走过，那些脚印，依旧停留在原地。
一个海浪过来，直接摸过叶兮然的小腿，一直到膝盖。
颜墨卿站在他跟前，裤腿也被打湿了。
想到叶兮然腿上的伤，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叶兮然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脸色没有笑容，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是在笑的。
“回去吧！”
清冷的声音，仿佛轻松了许多，似乎有什么压在上面的东西，消失了。
上前，抱起叶兮然。
而这一次，叶兮然竟是一点反抗也没有。
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见叶兮然低头看他刚才站着的地方。
顺着叶兮然的视线看去，只有被海水冲刷过的沙子，看不到其他的痕迹。
没要求不知道，那里，在不久前，被叶兮然刻下了三个字。
顾凯歌。
不止那个地方，叶兮然每一次停下的地方，都刻了那三个字。
他静静地蹲守在那个地方，等待着海水，将那个名字冲淡，一次一次，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他发现，越靠近大海，那个名字，被海水冲淡的时间越短。
而他的心，从最开始的忐忑酸楚，变成了最后的平静，平静的地等待着那个已经注定的结果。
时间，就像那海水，终有一天，会将他心里的痕迹，一点点抚平，直到，再也看不到。
……
看着颜墨卿沉默地从车厢里拿出干净的长裤和小型的医疗险，叶兮然还是有些惊讶的。
他还以为，要一路忍受着湿漉回去呢！
那时所有的情绪都放在顾凯歌身上，连伤口的疼都可以忽视。
但，当释然的那一刻，所有的感觉都恢复了。
海水浸泡着伤口，那种疼，连他都有些难以忍受。
不反对颜墨卿抱他回来，也是他清楚，他根本走不回来，就算是在颜墨卿的帮助下。
既然早就知道结局，又何必一开始就交情。
颜墨卿一言不发，直接撕烂了裤腿。
被海水浸泡过的纱布已经湿透了，还能看到上面淡淡的血色。
纱布一层层被掀开，叶兮然能感觉到，蹲在他跟前的人，此刻是紧张的，那气氛，莫名地感染到了他。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身边不是没人关心他，欧阳昱，宋澄允，叶晗一他们对他的关心，都不少，只是，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人，从小，他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关心。
而，颜墨卿对他而言，只是完全的陌生人。
然，他又在颜墨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将所有的感情都献给了顾凯歌的傻子。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再没有下文。
颜墨卿手一顿，抬头，却见叶兮然望着远处，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没有追问叶兮然是因为什么而谢他，默契地当做没听到。
有些话，不适合出口，只适合藏在心里，慢慢思考，慢慢体会。
叶兮然腿上虽然浸过水，不过时间不长，外面又有长裤和纱布遮着，加之颜墨卿处理得及时，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饶是如此，当回到颜墨卿的住处，他们还是被颜墨卿的家庭医生‘数落’了一顿。
叶兮然倒是不在意，虽然伤口比之前更疼了，但，这一趟，他觉得很值。
反倒是颜墨卿。
直到这时候，叶兮然才知道，颜墨卿身上，也是带伤的，而且，比他情况严重很多倍。
那一天的车祸，是颜墨卿用身体护着他，他才只是小腿受伤了，而颜墨卿却是伤了肋骨。
不止如此，还有其他几处大大小小的伤。搂着叶兮然滚楼梯，自然也加重了某些伤。
当然，也不止是那天留下的，之后的几天，颜墨卿解决这边那些麻烦，身上也添了不少新伤。
家庭医生黑着脸替他包扎伤口，颜墨卿却是一点无所谓，只在叶兮然盯着他的伤口时，状似不经意地安慰道，“这算什么，以前比这严重百倍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事。都说男人身上带疤才完美，有没有觉得我比顾……我的身体很完美？”
这话倒是真的，颜墨卿这些年所经历的，比这危险百倍千倍，但他，依旧活了下来。
当一个人有了信念的支持，就算处于在黑暗危险的境遇，也都能爬出黑暗，看到光明。
“我来吧！”
接过医生手里的绷带，也不管颜墨卿反对与否，直接缠上了伤口。
颜墨卿自然是不会拒绝，非但如此，他还挥手让医生快点滚蛋，不要打扰他和叶兮然两个人交流感情。
虽然叶兮然包扎手上的忙碌，颜墨卿只觉得，这一刻，好像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只是，当下一刻，叶兮然突然抬头，那张脸看不出一点表情，声音也没有，一点起伏。
“顾凯歌和沈曼珠的事，是你在背后操作的吧？”
无比的肯定，一语道出事实。
在无数次的生死之间徘徊过，颜墨卿却觉得，都比不上这一刻，惊心动魄。
从渴望已久的温情中被推向冰冷的世界，那种感觉，只是想想，便觉得冰冷彻骨……
第65章
“兮然为何认定是我呢？”
冷静下来，颜墨卿挑眉反问道。
“不是你吗？”
叶兮然也跟着反问。
“是。”
片刻的沉默后是颜墨卿铿锵有力的回答，坦然的承认，没有一丝的遮掩。
不止是因为，叶兮然那笃定的语气，也是因为，他不愿对叶兮然撒谎。
那是他想要一生相伴的人，如果对着他都需要谎言，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站在他身边，又拿什么去证明他的真心。
“不过，兮然是怎么猜到的？我应该没留下线索吧！”
毕竟是从风雨里走过的，颜墨卿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叶兮然盯着他看了两眼，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和认真，颜墨卿却是大方地任由他打量。
“直觉。”
两个字，却是让颜墨卿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也不完全只是直觉，当年差点毁了顾凯歌的绯闻，叶兮然多少还是查出了点什么，只是没查到颜墨卿头上。
这点，也不光是因为颜墨卿做事不留痕迹，主要的还是因为，制造了那场事故后，他便离开了，叶兮然想找也不是不容易的。
叶兮然会怀疑到颜墨卿头上，其实还和沈曼珠有关。
颜墨卿当年能那么轻易地绑架他，这其中，沈曼珠也是出了力的，只是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沈曼珠和颜墨卿也都以为他不知道。
当时是不想顾凯歌难堪，后来顾凯歌替颜墨卿求情，他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后，便也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他是顺着沈曼珠查到了颜墨卿，只是颜墨卿没有留下证据罢了。
不提其中的曲折，只是不愿翻出那段过往，也不想提到沈曼珠罢了。
从他把那些资料交给沈曼珠的那一刻，沈曼珠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就被抹掉了，他自己再提起，无异于自打耳光。
况且，答案早就在他心里，原因，已经不重要的。
不过，颜墨卿会如此爽快地承认，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
不可否认，因为颜墨卿的回答，他对颜墨卿的印象无形之中还是好上了几分，但也仅止于此。
颜墨卿却是不知道叶兮然对他印象的改变，不然此刻怕是会沾沾自喜。
“你想毁了凯歌？”
娱乐圈本就是个是非之地，绯闻可以让人一夜之间爆火，却也可以彻底毁了一个人。
当年，顾凯歌差点毁在那个绯闻上，若是再来一次雷同的绯闻事件，以前的事比如会被再次翻出来，到时候怕是不像当年那么容易解决了。
一次是误会，那同样的事来两次，三次，该如何解释？
顾凯歌在娱乐圈里的地位越高，到时候也会摔得更狠。
“兮然想我毁了他吗？”
不答反问，微眯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叶兮然却是突然脸色一正，冷哼道，“不，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凯歌的！”
看向颜墨卿的眼里竟有几分冷意，只是一瞬间，便将两个人放在了对立面。
颜墨卿不再是那个带着他出去散心，能让他开口说‘谢谢’的人，而是想要伤害顾凯歌，想要毁了顾凯歌的人。
如今明显的变化，颜墨卿自然也感觉到了，眼里闪过一抹黯然的冷意，却是突然道，“那个孩子，是顾凯歌的。”
叶兮然一怔，眼里闪过一抹快的让人看不清的痛楚，却在瞬间归于平静。
“是又如何？”
他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便让人毁了顾凯歌。
那是他欠他的，是叶兮然欠顾凯歌的。
这样，也好。
“如果我坚持呢，兮然会怎么做？”
颜墨卿笑着问道。
没有得到叶兮然的回应，只是他的眼神，却给了颜墨卿答案。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人有些心寒。
气氛有些凝滞。
叶兮然依旧在替颜墨卿包扎伤口，一丝不苟，认真的样子给颜墨卿一种他多少还是有些在乎他的错觉。
不过，真的只是错觉而已。
但，即使是这样，看着这一幕，心底还是情不自禁地用处一股无法言喻的感动。
真好……
安静的沉默被一阵铃声打断。
叶兮然的包扎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是叶兮然的手机。
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叶兮然似乎有些惊讶，而后，便是犹豫。
盯着手机屏幕，却一直没有行动，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去接这个电话。
颜墨卿虽然好奇，却也只是看着叶兮然，没有偷看的想法。
终于，叶兮然起身，去了阳台，这才接通了电话。
“叶？”
上扬的音调，别扭的中文却无法阻挡那人的好心情。
“是我。”
听到叶兮然的应答声后，那人便是兴奋地和叶兮然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太棒了，成功了，成功了，叶，你什么时候能过来？我都等不及要和你分享了……”
流利纯正的英语带着浓浓的兴奋。
叶兮然却是抬头看着远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电话那头的人却只听到模糊的音节，无法拼凑成文字。
“叶，你说什么？”
那边终于停止了叽叽喳喳，这才感觉到叶兮然的反应有些太过平淡了，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说，我过两天就过去，到时候再联系。”
悠长的语气，像是在嘲笑着什么，眼里却又带着几分浅浅的希冀，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那边说了什么，叶兮然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淡淡地回应着。
挂了电话，叶兮然却没有立刻进去，斜靠着，仰望着已经渐渐西下的落日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了红色。
其实，是真的有些想笑。
在他那么期待的时候，一直没等到一一丝一毫的消息，他几乎，都要不抱任何希望了。
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如果，再早一点，他会很开心的，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可偏偏……
天意弄人，还真是说的没错。
已经没有意义了……
顾凯歌，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其实早就该看透了，是我一直强抓着不放罢了。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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