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这可倒好,一个还没找回来,又搭上一个。年长的警察看看天色,摇摇头:"今天没法再找了,明天组织人上山去找吧。”
韩倩倩急得想哭:"可是山里头会不会有狼有什么的?会不会有坏人?明天再去找,万一宇生和林静出事了怎么办?”
两个警察对看了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已经出事了,也不急在这一个晚上了。王龙急得拉住年轻警察:"你,你们得找,不然,我,我投诉!”
年轻警察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投诉?失踪不超过24小时本来是不立案的,你投诉什么?而且这山脚下就有告示提醒游人不要走那些没开辟过的路,你们走到哪里去了?现在天都黑了,我们人手不够,晚上怎么找?再赔进去几个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龙和韩倩倩除了着急也没别的办法。黑夜中的山看起来面目狰狞,完全不是白天时的清山秀水,即使让他们再回去找,他们也不敢了。而且陆宇生失踪得十分奇怪,更让他们觉得山里肯定有些可怕的东西。
年长的警察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去找,你们城里人不知道山里的情况,夜里进山是很忌讳的,你们就算给钱,都不一定愿意有人去。光靠我们警察,十几个人就是全上山去,也找不到。你们快点回旅馆吧,明天早晨我们一定组织人去找。你们晚上千万不能再出门了,千万记住了啊!”
两个警察走了,韩倩倩噙着眼泪看看王龙,又看看小麦:"怎么办啊?"在这里他们认识的只有小麦了。
小麦也没有办法。实际上他明白两个警察说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凉薄,却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只能让韩倩倩和王龙先回旅馆,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晚上千万不要出门。等把两人安顿好,天已经全黑了,小麦现在对黑夜也有些说不出的畏惧,出了旅馆门就赶紧往家跑。他总觉得林静和陆宇生的失踪,跟村子里不叫大名的老规矩有些关系,这些还得回去问问奶奶才行。
虽然是天黑,边上有灯,路并不难走。小麦低头快走,走到奶奶家门口了,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麦乔。"声音柔和中带着关切,分明是奶奶的声音。
小麦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天黑了还没回家,奶奶出来找他了,抬起头来,一声"哎"还没出口,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奶奶是绝对不会叫他大名的,永远只叫春弟!
已经将要出口的答应硬生生被他压在嘴边上,小麦只觉后背一阵凉,他硬压下想回头的冲动,大步往前走。前面就是奶奶家的大门,小麦推开门进去,反手重重把门关上,然后摸起门栓牢牢闩好,这才松了口气。屋里的灯光温暖地透出来,在小院子里洒下一片黄光。小麦心里一暖,叫了一声:"奶奶"伸手去推屋门。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没有回应,奶奶不在屋里。小麦疑惑地在几间屋里都张望了一下,确实没人,厨房的煤气灶上还炖着汤,奶奶不可能就这样出去。他又喊了几声,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小麦第一个想法是奶奶看天黑了他还没回来,所以出门找他去了。但奶奶从来不会不关炉子上的火就出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突然的事,才让奶奶扔下炉子就出门了。能是什么事呢?会不会,跟林静他们失踪有关?如果万一是奶奶失踪了呢?
小麦关掉炉火,转头就出去了。打开大门的时候他把门栓拽下来抓在手里,想了想,回头又把水果刀装上了。奶奶家的水果刀有二十公分长,也算一件不错的武器。然后他翻出个手电筒,打开看看还能用,揣着就出了门。
小麦先跑去了石春元家。他们两家离得最近,如果奶奶真是有什么事突然要出去,也许会告诉他们一声。
石春元家大门虚掩着,因为石春元已经过世,家里只有寡妇,小麦不好直接推门进去,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嫂子!兰兰!”
没人回答。
小麦心里一紧,直接推门就进去了。院子里是空的,连狗也不在;推门进屋,屋里也是空的,炉子上在蒸着馒头,同样是炉火未熄,人却不见踪影。
小麦背后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事情不对劲了!他扭头跑出去,沿路去敲每一家邻居的门,但结果无一例外:屋里没人,连家养的鸡狗也不见了,总之就是没有一件活物。很多家的灶上都在做着饭,有一家甚至是油锅在炒菜,菜叶已经在滚油里浸得发黄,锅铲扔在一边,人影半个也无。
小麦一路敲了五六家人的门,一直到王龙和韩倩倩他们住的旅馆,里面仍旧是静悄悄的,连旅馆主人带房客,全部像水一样蒸发掉了。小麦站在旅馆门口往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各家的灯火,可是半点声息也没有,他怀疑,现在整个村子里,可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路灯的光黯黯的,投下些影子在路面上乱晃,再被并不平坦的路面拉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在静寂中越发的令人毛骨悚然。小麦站了一会,忽然听见黑影里有人喊了一声:"麦乔!"带着一点不耐烦,分明是邵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到了近旁,好像下一秒就会从树影里走出来。
小麦的一声"哎"又到了嘴边,却没有立刻答应出来。那声音像极了邵靖,连那股不耐烦的劲儿都活脱活像,可就是有一点:邵靖一直都叫他小麦,从来没连名带姓叫过。
树影摇晃,过了半天,也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小麦捏紧了手里的门栓,忽然跨出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全村的人都消失了唯独剩下他,说明这东西是冲着他来的,这时候退缩逃避都没有用了,只有迎上去!
只是几步,小麦已经走出了灯光的范围,身影立刻被树影笼罩住了。小麦猛地打开手电筒,但是光线所及之处只有树,没有任何可能发出呼唤声的生物。小麦想了想,忽然把手电向四周猛地晃了一圈,这一晃中,他仿佛看见一张猴脸在树林里一闪,动作太快了,看不清楚,但大致方向应该是往树林里去了。小麦一咬牙,追了上去。
越走,脚下的路就越是崎岖。小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距离大约也就是刚刚到了进山的山口处,路不该这么难走,树木也不该这么茂密才是。而现在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树枝擦过脸颊,好像进了深山老林似的。
"麦乔"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哭腔。小麦打了个冷战,是林静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像在呼救。不过这时候他已经确定了,这些声音都不是真的,所以他循着声音走,却紧闭嘴唇坚决不回应。
"麦乔"又是陆宇生的声音,惊慌失措,带着痛苦。
"麦乔"这是小麦妈妈的声音,充满担忧,就像母亲临死时那不能放开的手……
小麦抹了把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是泪。他紧闭着嘴,坚决不让自己出声,跟着那时时变化的声音走。为了省电,他把手电关了,一手拿门栓,一手拿水果刀,幸好月亮不错,眼前的路也勉强看得清。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树林已经走到了尽头,前面是草地,月光照下来亮堂堂的。小麦往前一看,山坡下面二百来米就是点点灯火,居然是个村子,还有锣鼓点热热闹闹地传过来,村子前面的空地上有好多人聚在一起,像是在搭台子唱戏的。
居然走出山了?小麦知道这附近是有好几个村子的,但他刚才在树林里跟着那些声音走了半天,早分不出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这村子是在自家村子的哪个方向。不过此时此地,不论出现什么,他心里都不能完全相信,所以他把水果刀掖进外衣里,保证自己随手就能抽出来,然后把门栓当手杖拄着,往山坡下面走去。
空地中央果然搭着台子在唱戏,唱的好像还是白蛇传的《断桥》那一折,小麦听了两句,竟然字正腔圆,很有点功夫的样子。戏台下面坐着一大群人,个个听得聚精会神。小麦走到人群边上,正谨慎地打量这些人,一个老头转头看见了他,笑着问:"小伙子哪个村子来的?也来听戏?”
小麦警惕地看看他,喉咙里干咳了一声当作回答。老头也没在意,伸手要拉着他坐下:"来来,坐下听,唱得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