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繁棨负责剥壳,但纪知还是把他给出的一大半塞回陈繁棨的碗里。
吃到快结束时,来店里的人就开始多起来了。
“你是很喜欢吃螃蟹吗?”纪知回想起陈繁棨剥螃蟹时行云流水的动作。
陈繁棨摇摇头,“我还可以,只是……我妈喜欢吃。”
这是他第一次能够这么坦然和外人说起关于何蔚的事情。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这么大,”陈繁棨在自己的腰上比了一下,“我爸就教开始我怎么剥螃蟹了。”
那天陈荣森带着陈繁棨一起去海鲜市场挑螃蟹,自从陈荣森有了自己的公司之后,就很少亲自去买菜了,但那天他还是带着自己五岁的儿子,去给妻子买海鲜。
他给陈繁棨买了一套蟹八件,手把手教他怎么剪、敲、剔。
——以后也要这样剥给你妈吃。
何蔚很喜欢吃螃蟹,虽然这个东西太凉,陈荣森不太乐意给她买多,但到了吃螃蟹的季节,家里都会开几次螃蟹宴。
纪知点点头,她觉得当陈繁棨的母亲好幸福,他的爸爸爱她,儿子也那么好。
为什么要离婚呢?
她不明白。
走出巷子时天色已暗,街道的店铺都亮起了暖色的灯光,路灯的光线很暗,纪知跟在陈繁棨旁边,抬眼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他的鼻梁很高,山根也很漂亮,叁维和身长恰到好处,其实很适合去做模特。
或许具有他个人性格和外貌特色的棱角元素会适合他……
不知不觉,纪知在脑海里已经开始给陈繁棨设计好了一套衣服。
“你看着我在想什么?”
陈繁棨的声音将纪知的思绪拉回,“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把刚才说的话再吞回去。
他们之间可从没有分享过什么关于家里的事情。
“你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纪知同学。”陈繁棨挑挑眉,“散散步吧,带你走一走,现在去哪都塞车。”
果然,出到大马路一看,全是拥挤的车辆。
“走吧,”陈繁棨带着纪知朝着他们下车的反方向走去,“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纪知问他,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测,那个地方可能就是那里了。
她想的没错,陈繁棨的下巴朝高墙内黑压压的树林指了指,“去我小时候的住过的地方,我的外婆家。”
考虑到纪知是南方人,虽然他打小就管他们叫姥姥,但每次和纪知提到何蔚的父母时都会改口。
这条路有点阴森,纪知走路的时候不敢回头,就紧紧跟着陈繁棨,陈繁棨察觉到后轻笑一声,把手递到她面前,“怕的话就拉着。”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陈繁棨的手腕。
具体怎么走的纪知没有看,更没有记,最终停在一个院子门口,院子门敞开着,里头的叁层小洋房已经上了锁。
虽然看起来的外观像小洋房,但整体的色调却更像传统的中式色彩,庭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树,无灯的夜幕下,秋风吹落它的叶子,郁郁葱葱的大树现在看起来却有些萧条。
一层的大阳台外还接着一个木板露台,往外走出几步就有一口井。
陈繁棨走到井前,弯腰看了一下。
“枯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纸巾,往木板上擦了一会,上面全是灰,好一会才腾出两个人的位置。
“坐一会。”
纪知点头,挨着他坐下,在这片只有墙外路灯射出的微光下,认真地打量起这套庭院,“这里看起来很大。”
她能看到的地方很少,眼前的东西能看清楚些许,远的、太暗的地方都看不到,但依然能感觉这里面积的可观。
陈繁棨两手往后撑,仰头看着布满夜色的天,“确实很大,我小时候觉得这个地方怎么也玩不够。”
其实就是一条老巷子,几乎所有的小铺子,甚至路边摊都被他走了个遍。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会盘腿坐在这个木板上,看着爸爸把西瓜从井里捞出来,新奇地发出哇的声音,感叹这口井和冰箱一样神奇。于是又捧着半块西瓜,拿着铁勺子舀西瓜吃,何蔚小声和姥姥姥爷说老人家把他纵坏了,他压根吃不完半个西瓜。
“小棨吃不完,我们就吃剩下的。”
“真是的。”何蔚替陈繁棨把脸上的汁水擦干净,门外有小孩叫他的名字,他就把没吃完的西瓜塞到姥姥怀里,手臂往脸上一擦就往外跑。
几个小孩绕着小巷子窜来窜去,累了就回家,浑身是汗,回来的时候就把脑袋往风扇面前凑,被姥爷带去里头换了衣服才出来。
他会躺在木板上,高大茂密的榕树遮住热辣辣的太阳,电风扇呼啦呼啦的吹,风也在吹。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躲进大人们的怀里,岁月无限绵长。
纪知欲言又止,“你……”
“嗯?”
“没什么。”纪知很想问他问题,但又觉得这个时候和他说起,都只会让他难过。
陈繁棨坐起身来,露出一副没关系的表情,看不太真切,“没事,你问吧。”
“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离婚?”她虽然不知道陈繁棨家里的事情,但在这之前,纪知一直都以为陈繁棨的家庭是美满的。
他的成绩很好,就连竞赛都可以拿到奖项,为人礼貌,怎么样都是同龄人中的标杆。
他甚至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有很多兴趣爱好,而自己就连画画的时候都要锁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