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一边觉得sally就像个报时器,一边开口:“我是季遇。你们啸哥他睡了。”
“啊, 季遇哥啊, ”sally的声音很平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觉得季遇接电话再正常不过,“那麻烦你看看啸哥设了闹钟没,我怕他睡过了。”
醉鬼怎么设闹钟啊,季遇这么想。
但他还是看了下屏幕,右上角有个小闹钟的图标,似乎还真设了个。
“可能设了吧。”他回答。
“可能?”sally为这拿不准的言论感到忧虑,“季遇哥,要不你帮他再设一个。”
季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倚着墙说了句:“他好像喝醉了。”
言下之意,一是说闹钟多半叫不醒他,二是说就算醒了人也不舒服。
毕竟八点半也就几个小时后。
“啊,啸哥喝醉了吗。”sally很惊讶。她觉得季遇是在拷问她励啸为什么会喝酒,口吻很像电视剧里妻子询问老公行程的口吻,连忙解释,“噢,他今天中午有个很重要的饭局,都是些资本大佬。”
季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只问:“今晚他有什么活动吗,不能不去吗。”
sally毫不犹豫地否定:“不能。季遇哥,如果啸哥没醒过来麻烦你一定要把他叫醒,不然他会很生气。”
季遇说:“我尽量。”又情不自禁加了句,“他这一天工作也太满了。”
“是呀,参加综艺回来后啸哥觉都没怎么睡过,都是用碎片时间在补。太拼了。”
季遇咀嚼着这句话,淡淡问:“不拼不行吗。”
听筒里sally似乎笑了声,“那肯定不行,啸哥和sol签了对赌协议嘛,不过拼过这一年就好了。”
季遇一愣。
顿了半晌,他才问:“什么对赌协议?”
sally也是一愣:“啊,啸哥没给你说过吗季遇哥,他很早就和sol签了对赌啊。具体条款蛮复杂的,和一般对赌不一样,我不太清楚。”
季遇嗯了一声,觉得可能是行业机密sally不方便透露,但听筒那方的人似乎觉得可以什么都告诉他,又理所当然加了句:
“反正结果就是,他要帮公司赚够多少钱,赚到那个金额后,他就终于能和sol解约了。”
这话让季遇心猛地一颤。
sally继续说:“季遇哥你一定要把啸哥叫醒,这些资源他都看得很重要,推不了的。”
她还说了几句,但季遇有些听不下去了,后来听筒挂了,他还举着个手机发呆。
过了半晌,他才低头在自己手机上设了个七点五十的闹钟。又把励啸手机放在他床头,回到了医院。
季遇脑子乱,他都不太清楚乱的是什么。他没空去想,或者是逃避去想。照料了会儿奶奶后他回到了狭小|逼仄的日租房里,房间里墙壁泛黄,被子都有股腐朽的味道。
他坐在床上转笔,笔却老掉。
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快八点的时候,季遇怀揣着一团复杂的思绪又去了励啸家。
既然sally都这么说了,还是得保证他不要睡过头。
房间昏暗,他爬上床,跪在他旁边,盯着他看。
看到他那一刻,他复杂得像一团棉花的思绪又散了,散成一小片一小片飞屑般的柔情。
励啸还是他离开时的姿势,一点儿都没动弹过,季遇感觉这人都睡休克了,脸格外苍白。他拿手去抹他的眉心,可能是下午的汗都蒸发了,夜晚一降临,肌肤变得很凉,这样的冰凉也透过指腹传到了季遇的全身。
他拉起励啸的手,把还系在手腕的领带给解了,摩挲着他很大的手掌。
然后他把他叫醒。
起初他叫得很温柔,就像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他睡醒后就想唤醒身旁爱人的那种温柔。但这样的温柔是叫不醒励啸的,他又开始边掐边喊边拍脸。
但励啸还是没反应,后来他自己的闹钟响了,季遇的闹钟也响了,在几重奏和痛感刺激下他平稳的呼吸都完全没被打扰,睫毛都不颤一下。
他太累了。
励啸很久没睡过一个完整觉了,从节目的最后一夜开始。但他虽是个睡神,却擅长硬撑。
撑得不露声色。
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睡什么时候不能。有些场合补觉没关系,比如录一星一素的时候,所以他不会硬撑,想睡就睡;但回到了京城,他又开工了,这些场合他必须精力饱满甚至是严阵以待。
于是他以最光鲜的姿态站起来,把疲惫和困倦紧紧踩在脚底,不会让它们占据上风。就算是中途得闲,能偶尔睡个几小时,他脑子里依然是绷着的,撑着那股劲儿,那股劲儿可以让他知道自己在哪儿,能保持一点儿清明,能在该醒的时候就立马醒来。
但今天失策的就是,他喝醉了。酒精麻痹了那股劲儿,放大了本就离谱多的困意,他闭眼一瞬就撑不起来了。积攒了多日的劳倦彻底爆发,从脚底瞬间把他包裹,吞没了一切,也让他的知觉和意识被彻底抛下。
他在做一个无穷无尽的梦,梦是空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觉自己在深海的底部,全身无力,看不到光也听不见声音。
他浮不起来,只想往下坠落。
直到有条鱼在咬他,咬住他往海面拽。他觉得这鱼烦死了,可这鱼还他妈会说话,一张一合的,吐着泡泡喷在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