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秦氏双秀,终究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个青云直上,一个客死异乡。
秦氏后人说起,无不唏嘘。
只能说,做人做事,还是要脚踏实地,更忌嫉妒贪婪。
*
秦越一行人回到勇毅侯府,立即就去拜见了勇毅侯。
双胞胎的父亲,世子恰好也在。世子是第一次见秦越,目光中不由带着些打量的意味。
“你便是秦越。”世子用的是肯定句,“果然是一表人才。”
秦越微微一笑,既不过于谦卑,也不曾露出傲色。
“好了,考了那么多天,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勇毅侯发了话,晚辈们自然听从。
几个小辈一离开,勇毅侯便看向了儿子,微微挑眉:“如何?”
世子微微颔首:“父亲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原来,勇毅侯暗中跟儿子透露了自己的想法,有意将孙女许配给秦越。作为朱昭熙的亲生父亲,世子自然要先过目之后再说其他。
“此事本也不急,合该在殿试之后,等他有了功名再与你说起,只是,我又担心,到那时候,万一他被别家提前给榜下捉婿了,咱们到哪里再给熙儿找一个心仪的男儿。”
勇毅侯向来疼爱这个孙女,为她终身大事,也算操碎了心,放眼京城,但凡他孙女能看得上的,就算是皇子皇孙他也能捉来。
可惜,他孙女一个也瞧不上啊!
如今,好不容易她对秦越青眼有加,勇毅侯自然是高兴。
别人家选女婿,兴许是先看家世,但是勇毅侯自己本身就是泥腿子出身,对于世家那一套做派做是不屑,皇侯将相宁有种乎,当初他们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世家,还不是一个个跪着迎接。
只要人品端正,孙女喜欢,这就足够了。
这两条,秦越都符合,而且,勇毅侯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一丝了凡的气质。
日后,他的前程,必不会低于了凡。
这样一盘算,这么好一个孙女婿,要是被人抢了,那才是拍大腿都来不及呢。所以贡试一结束,勇毅侯就发话,叫人把秦越请到府上休整,美其名曰省的麻烦,实则也是想让儿子看一眼,他若是没有意见,勇毅侯就打算过几日与秦越直说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勇毅侯深谙此道。
“此事,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夫人那里……”世子有些为难,他夫人是父亲起家后,先帝赐婚的,为了笼络世家,当时的有功之臣的子孙,都被赐婚了世家女子。
他的夫人,便是典型的世家女子,重视家世,讲究规矩。前面给女儿相看的那些公子,也都是世家子弟。
“你是她夫婿,是熙儿的父亲,此事,当然是你去说。”勇毅侯端起茶杯,明显开始装傻。
他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变通了,守着世家那一套,满嘴都是规矩和体统。
当初,他要孙女跟孙子一块习武,儿媳妇就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子,哭得勇毅侯头疼不已。
自那以后,勇毅侯就避免再与儿媳妇发生冲突了,但凡有事,就让儿子抵在前面。
“哎……这,罢了,我去与她说吧。”世子也头大,但是事关女儿的婚事,又不能不上心。
世子一步三叹息地去了后院,刚一说完来意,世子夫人果然就炸了。
“我说呢,为何好端端地要将他弟妹送进府里,我还以为是想攀附侯府,没想到我眼皮子浅了,他竟是想娶我的熙儿?!他凭什么?!”世子夫人委实气着了,就连最重视的规矩都忘了。
世子连忙安抚,顺便替秦越解释:“这倒怪不了他,此事他还不知道呢,是父亲起了这个念头,让我来问问你的看法。”
“我有什么看法?重要吗?父亲都打定了主意,我反对有用吗?”世子夫人忍不住掉眼泪,“我辛苦养大的女儿竟要嫁给一个外乡来的穷学生,外面的人要怎么看我?”
世子干笑着:“这秦家也不算穷,父亲说,他家里还是有些产业的。”起码比他家祖上富裕多了。
“何况,他这不是在参加春闱吗?等今科金榜一出,他便是进士了。”
“进士又如何?家里连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还不是得靠侯府替他张罗?咱们这是赔了女儿,还得替人数钱呢!”世子夫人忍不住怨道。
这话,世子也无法辩驳。
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因为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人脉和关系,秦越就算考中进士,也只是清流一个。
“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熙儿喜欢,是不是?”世子绞尽脑汁想着措辞,“不然,就算是再好的家世,熙儿不喜,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堵得世子夫人哑口无言。
以她女儿的性格和武力值,她不喜欢的男人,怕是别想近身。
第一百零三章、谈婚事
“再说了,论家世,我家难道就好吗?”世子笑着凑上去,“我家往上数三代,还是泥腿子呢,比秦越还不如,你不还是心甘情愿嫁过来了?”
“那能一样吗?”世子夫人没好气道,“父亲是太·祖爷身边的大功臣,最信赖的大红人,母亲是太·祖唯一的妹妹……”
世家看家世,重规矩,但也最会审时度势,在那时候,别说是跟泥腿子联姻了,给泥腿子做臣子,不也跪得飞快吗?
不过,这些话,世子是决不会说出来的,他夫人最要面子,他若是这么说,才是真的火上浇油。
“这不就对了吗?你怎么知道,今日的秦越,未来不能成为大晋砥柱?”世子扶着夫人坐下,耐心说这道理,“咱们父亲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他老人家能对这小子另眼相看,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世子夫人面露沉思,喃喃道:“他那个妹妹,倒是还算稳重。”
“是呀,我可听说,秦越父母亡故之后,弟妹便是由他带着。他妹妹既能得你一句夸赞,想必是真的不错,那她那个哥哥,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何况,秦越已连中两元,上下五百年,也只出了了凡大师和他两个而已。这次殿试,他若是还能高中状元,那便是空前绝后的三元及第。他才未及冠哎,如此年轻,日后前程,能差吗?你别忘了,咱爹封侯的时候,可已经快三十了。”
“再者说了,那些世家,你最是清楚,表面风光,内里乌糟,兄弟妯娌一堆,咱们熙儿的性格,能忍得了那些吗?到时候熙儿往那深宅大院一嫁,咱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倒不如秦越这般小户之家,别无依仗,咱们侯府还能说的上话,想必他也不敢亏待熙儿。”
“这倒是,他家只有一弟一妹,皆是他教养长大,想必不敢放肆。”世子夫人沉思道。
“可不是这个理嘛?夫人你能想明白就好。”
“那……就看看这次殿试结果。他若真能高中,我便同意将女儿许给他。”世子夫人思索了好一会,终于松了口。
世子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应道:“这才对嘛,咱们做父母的,无非就是盼着儿女好,熙儿高兴,咱们才高兴嘛。”
世子回头便将这话转给了勇毅侯,听到儿媳终于同意,勇毅侯也不禁松了口气。
至于那个必须高中金榜的前提,直接被勇毅侯和世子给忽略了。对于秦越的能力,没有人产生怀疑。
贡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秦越依旧名列榜首,案首、解元、会元,被他一人摘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是三元及第!
“果然还是秦兄!我朱奎心服口服!”站在那榜单之下,昔日锦州学子朱奎叹然摇头,有外地学子不知秦越之名,忍不住跟他打听起来。
“兄台,这位会元,你认识?”
“自然认识!他便是我们锦州解元!”朱奎这人,虽心高气傲,但是一旦被折服,便也是真心钦佩,说起秦越,他便忍不住眉飞色舞。
在朱奎与几个锦州考生的宣扬之下,当初秦越在锦州那些事又一次传扬开来。
“原来,让锦州秋闱重考的那个书生,就是他啊!”
“这般胆识,我扪心自问,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有生之年,若能与这三元及第的天才谈古论今,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你们说,他若是中了状元,那不就是四元及第?那可真的是万万中无一了!”
“四元及第,多好的兆头,可见当今圣上,得天庇佑,才能得此贤才啊!”
这种种传言,尽数被禁军收拢,传到隆庆帝耳中。
隆庆帝看着手中这种榜单,秦越二字写在最前面,格外醒目。
“你当真……一步一步,走到朕的面前了。”隆庆帝面露沉思。
身为天子,年过而立,他不得不开始信命。
看来,这次殿试,他得好好观察一下,这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惊艳绝伦。
殿试,由隆庆帝亲自出题,他沉思片刻,提笔写下四个大字:帝王之政。
*
“今日设宴,一来是祝越儿高中会元,二来,也是祝越儿接下去的殿试,还能拔得头筹。”勇毅侯第一个举杯,众人也随即恭贺起来。
秦平和秦安年纪还好,世子夫人叫人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葡萄汁,二人也兴奋地跟着举杯,看着哥哥的眼神里满是骄傲。
秦敏坐在末位,但是能够坐在这里,与勇毅侯一块吃饭,他已经觉得是天大的荣幸,几杯酒下肚后,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他现在终于理解祖父的话了,为何非要他跟着秦越。
这样的场合,他紧张得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惹怒了这些贵人,可秦越呢?谈笑自如,毫无怯懦,他就像是天生的主角,无论面前站着谁,也永远不卑不亢。
“恭喜你啊,三元及第。”朱昭熙远远地举杯,对着秦越灿烂一笑。
秦越微微颔首,二人遥遥举杯,对视而饮用。世子夫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用胳膊捅了一下身旁的丈夫。
世子顺着夫人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挑了下眉。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用在世子夫人身上,最恰当不过。
一开始,她是最介意的人,而现在,她大概是这屋子里最喜欢秦越的人。
世子夫人是越看越觉得秦越顺眼。
她女儿这眼光,当真不错,别的不说,只说秦越着一张脸,就足够赏心悦目的。
世子夫人也非寻常妇人,她略一想就明白了,秦越连中三元,接下去的殿试,只要没有意外,陛下必会点他做状元,完成四元及第的美名,讨个吉祥彩头。
毕竟哪朝哪代,也没出过这样的才子,如今这样一个香饽饽落到陛下手里了,他还能不伸手接着吗?
“咱们要不要趁这几日,将婚事跟他先提了?”世子夫人小声跟丈夫商量着,“我怕殿试结束再提,就晚了。”
要不是秦越如今住在勇毅侯府,只怕他家家门都要被人踏破了。世子夫人如今也不得不佩服公公的高瞻远瞩,找了个理由将秦越留在府里,叫其他人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这……怕不是会影响他备考哦?”世子有些犹豫,却被世子夫人横了一眼。
“人家需要临时抱佛脚,越儿需要吗?我瞧着他只要吃好睡好,就万事大吉了。你赶紧跟父亲商量一下,尽早将这事跟他说了。”世子夫人催促道。
“好,那我今晚就跟父亲商议一下。”世子终于答应下来,“熙儿那里……”
“哎呦,你看那丫头的眼神,大半时间都落在越儿身上,女大不中留了!”世子夫人半是抱怨半是娇嗔,这女儿要出嫁,做爹娘的心疼,可嫁不出去,做爹娘的也头疼。
两相比较,还是心疼一下下吧。
这样想着,世子端起酒杯,凑到了勇毅侯身旁,小声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勇毅侯边听边点头,含笑的目光落在秦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