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秦越,那就必然不能留下秦放这个祸害。可若是只除了秦放,却留下秦轩,那必然是后患无穷。秦轩难道不会记恨秦越?不会记恨族里吗?
古人早就说过,斩草要除根。秦放不能留,秦轩……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秦越和秦轩,对于秦氏一族来说,就好比左膀右臂,舍弃哪一个,都是切肤之痛。
众位族老皆沉默着,最后还是心直口快的秦榕打破一室寂静。
“哎呀,要我说,很难选吗?!越儿是案首,也是解元,这次若是能中状元,那便是我大晋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秦轩他考的再好,能有越儿好吗?!”秦榕思想简单,如今恨秦放简直恨到咬牙,不吐不快。
“再说了,秦轩头上有个爹,他对族里再亲近,能越过亲爹吗?秦放心思不正,满腹私欲,秦轩难道还能绕过他这个爹,为咱们族里着想不成?”
“我知道,你们不敢轻易舍弃秦轩,毕竟他娶了姚氏之女,若是当真弃了秦轩,只怕与姚氏也要交恶,可咱们不能只看桃溪眼前的事,越儿日后的夫人,定然是京城高门大户,还比不上一个姚氏吗?!”
秦榕一连串输出,说的几位族老皆是拧眉沉思。
秦荐廉看着儿子,眼中暗暗闪过一丝欣慰,决定再添一把火,故作斟酌地开口道:“说起这个,有件事我方才想起,倒是须得与老兄弟们说一说。”
“老族长,有什么事,您就快说吧。”族老忍不住催促。
“你们想必都知道,我与上将军安荣昌有些交情,对吧?”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这几位与秦荐廉年龄相仿的族老却是有所耳闻的。
“这事,咱们倒是知道一二,只是你向来低调,不愿用上将军的名号给自己锦上添花。”
“今日我要说的,与我无关,却是与越儿有关。其实,上将军早就将越儿收做义孙。”
此话一出,秦氏族老全都意外不已:“此话当真?!”
秦荐廉捋着胡须,并未回答,倒是秦榕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上将军府上,每年节庆,皆会派人往越儿府上送礼。上将军之孙,与咱们越儿也是拜把子的交情。”
“还有件事,我只在这儿说,你们出了这道门,就当不知此事。”秦荐廉又一次开口,神秘的架势,令几位族老越发心焦。
“老族长,您有话快说,可别折腾我们了!”
“此事,越儿专门交代了我们,不要对话说起,只是如今事发突然,不说也不行了。”秦荐廉卖了个关子,将众人的好奇心拉到极致,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家敏儿在苏城,因上告秋闱泄密,身陷囹圄,被越儿救出一事,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见众人点头,秦荐廉继续道:“其实,除了越儿外,另有一人出了大力。”
“那人是谁?莫非是上将军府的人?”
“此人便是勇毅侯府的长孙,朱昭煦。”
“什么?!”几位族老惊呼出声,想来这个回答,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勇毅侯的长孙,难道是受上将军所托吗?”有一位族老试探地问。
秦荐廉微微叹气:“此中缘由,我便不知了,毕竟我家与勇毅侯府,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上将军,只怕也差遣不动那位朱公子。”
“我听敏儿说起,好似越儿与那朱公子关系甚好,越儿去哪里,朱公子便会随行相护,寸步不离。”秦榕补充了一句。
这、这、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消息啊!勇毅侯府的长公子,那么金尊玉贵的人,竟甘心做越儿的护卫?这交情,何止是一般!
在场的人都不是糊涂蛋,立即便明白了秦荐廉此话的意思——便是十个姚氏全族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勇毅侯府啊!
“敏儿上京前,我也曾关照他,若是有机会的话,还得亲自去向朱公子道个谢。不过,这一切都得看越儿的安排了。”秦荐廉如拉家常一般,絮叨地说起自己对孙子的叮嘱。
这时候,谁还关心秦敏呢。几位族老目光对视,终究是做出了决定。
“且不论越儿和轩儿谁更出众一点,只说越儿捐出族田,与子孙后代乃天大的恩德,光是这一点,谁要动越儿,我便第一个不同意。”
第一个人表了态,后面的人便都顺溜了起来。
“秦放此人心术不正,虽说是咱们族里的事,可毕竟触犯了律法,待禁军衙门查清真相,按律处置吧。”
“只是秦松一家卖身契皆在秦放手里,恐怕他不得不替主子背锅。”
“这事好办,族里出面,还怕秦放府上不交卖身契吗?咱们定要配合禁军,查明真相!”
活到这把岁数了,各个都是老狐狸,无论心里怎么想的。一个个嘴上都说得正义凛然。
秦放父子,终是成了弃子。
第九十七章、判斩首
桃溪与京城距离颇远,禁军统领曾下令,抓到人后,就地审问。
禁军副统领便借用了桃溪县令衙门的地方,刘璋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当即乖乖让出了位置。
别看秦放平日里文弱儒雅,可他若当真是软弱之辈,又如何做得出这桩桩件件狠毒之事?所以,哪怕酷刑加身,秦放依旧咬牙不松口。
就如几位族老所猜测的那样,秦放对于买通周老七截杀秦越一事,拒不承认,他坚称自己对于此事一概不知情,秦松所为与他毫无关系。
至于秦松,他一家老小都在秦放手里捏着,他哪敢反水?秦松想死死不成,只好咬着牙一声不吭,就盼着自己替主子扛下这个罪名,能换来一家人的生路。
若无意外,秦放的计划,兴许还真的能成功,可他忘了一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未等几位族老弄来秦松一家的卖身契,北疆那边倒是先传来了秦康亲书的认罪书,秦康亲笔指认,自己当初买通水匪任一刀潜入秦越府中行凶,就是听从了秦放的命令。
当初秦越替秦康求情,让他从秋后问斩改判流放,等的就是今天。
秦康若是死了,秦放便无后顾之忧。
而只有让秦康活着,受尽北疆风沙苦役之苦,他才会明白替秦放扛下这罪名,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这柄悬在秦放头上的利剑,终于在今日落下。
秦放彻底慌了。
“这是污蔑!秦康是为了脱罪,这才诬陷我的!”秦放拖着伤体,拼命喊着。
然而禁军副统领却压根不愿听他废话,由秦康这封认罪书,秦放便无路可逃。
“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当初犯下弑兄之罪,被你发现,你以此为要挟,命他为你做事。”副统领冷笑一声,谁会拿弑兄的罪名来诬陷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是秦康自己嫉恨兄长,毒杀了他,与我无关……”秦放双目惶然,咬牙辩解。
“我何时说了,这秦康是毒杀了兄长?!”副统领抓住秦放话中漏洞,一击即溃。
此时,秦荐廉又派人送来了秦松一家的卖身契。
得知自家老小不再受秦放掌控,一直咬牙沉默的秦松也终于嘶哑着开了口:“我认罪……是老爷命我以一千金,买通周老七,让他在去京城的路上,截杀秦越……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秦松做了秦放一辈子的管家,随着他从当初的小夫子到了今日的秦氏族长,对他所做的事一清二楚,秦松一松口,剩下的便都好办了。
“当初去找任一刀,也是老爷指使我去的,只是事发之后,老爷要挟秦康,让他认下了这个罪名……还有,当初诱导秦越沉迷赌馆,也是老爷所为……”
秦松一口气,将秦放所犯之事,全都倒了个干净。
有些事,没人察觉的时候,确实不会留心,可是一旦被人指出,想要验证也容易得很。
当初诱导秦越的秦柏几人都在桃溪,抓来一审便知。
副统领又命人抓来了赌馆老板,这些人向来见风使舵,虽收了秦放的钱,但是该出卖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还未等禁军侍卫们出手,便将秦放买通他们诱使秦越沉迷赌馆,又如何逼迫秦越母子还钱,差一点趁乱要了秦越性命的事都交代了。
这一番审查下来,秦放处心积虑多年的阴谋也昭然若揭。
为了夺取族长之位,他一边命人诱导秦越赌博败家,一边故意激化秦康与兄长之间的矛盾,诱导他做出毒杀嫡兄一事。
若非后来秦越失忆,一改此前浪荡做派,反而走上正道,在科举上屡有进益,只怕秦放的计划早已成功。
秦放的罪名一经公布,气愤的秦氏族人早已怒骂起来。
“秦氏之耻啊!这样的人,竟让他做了族长,差点遗害百年啊!”
“秦昭兄果然是被他所害!当初我便说,越儿自幼聪慧,又怎么会突然如此败家,竟然是秦放暗中算计!”
“员外你死得好冤啊!还好,老天有眼,今日终于沉冤得雪!”
“一定是秦员外和秦夫人在天之灵保护越儿,否则他怎么会屡次逃过秦放的暗算。哎,父母之心,便是死了,也放心不下子女啊!”
“严惩秦放!必不能饶恕他这种无耻小人!”
周围的谩骂声此起彼伏,此时的秦放衣衫褴褛,千夫所指,哪里还有半点身为秦氏族长的风范?
秦放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是的,他不是他们口中的无耻小人,他是秦氏族长,是未来的进士父亲!
对!
“我儿子是进士!我儿子是进士!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秦放双眼赤红,仇恨地看向周围的人,“你们分明是嫉恨,所以才这般诬陷我!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哼!还进士?有你这么一个杀人犯法的父亲,秦轩能不能保住功名,还得另说呢!”
犯罪之子,不可参加科举,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秦荐廉几人取来秦松一家的卖身契时,就已经做好了舍弃秦轩的准备。
“秦放,你可认罪?”刘璋有些痛惜地望着秦放,秦轩乃锦州秋闱三十九名,考中进士也是迟早的事,可今日之事一出,他前程尽毁,再无任何可能。
他任上又要少一个进士了,刘璋心中自然有些可惜,不过比起秦轩,他还是更在意秦越一些。
若是真让秦放计划得逞,截杀了秦越,他才是要气到呕血。
不仅仅是因为秦越与他关系更好一些,也因为刘璋真正的惜才之心。
“什么认罪!我没有!我没有犯罪!谁也别想断我儿子的科举路!”秦放像是疯了似的,谁也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大的力气,一把抢过了衙役腰间的刀,满眼仇恨地望着周遭的人群。
禁军,刘璋,秦荐廉、秦榕……
这些人,都是坏人,是他们破坏自己的计划,是他们非要跟自己作对!
“你们去死!都去死!”秦放挥舞着手中的刀,禁军副统领不屑地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属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瞬间闪身到了秦放身后,只一个动作,便打落了秦放手中的刀,将他即刻擒拿。
“既然案情已经审明,那就麻烦诸位做个见证,待我整理好各种人证物证,便会启程回京,速速向金大人禀明此事。”
禁军做事,最是讲究效率,刘璋以及秦氏几位族老,一同写了见证书,签字画押,又有秦康亲笔认罪书以及秦柏、秦松等人证在,便是天塌了,秦放的罪名也无法更改了。
不过两日,禁军便将来龙去脉理清,迅速地带着秦放等人返回京城。
禁军来去匆匆,而留给桃溪的震荡才刚刚开始。
秦氏一族连夜开了宗祠,将秦放一脉除名,自此以后,秦放及其子孙,再也不是桃溪秦氏的人了。
而姚老族长听闻秦放的事,据说当天就病倒了。姚珍儿的父母当即写下和离书,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据说当时卫氏想拦,说是儿子不在家,谈何休妻。
哪知姚珍儿竟一反平日里沉默之态,厉声反驳:“什么休妻?他有哪门子资格休我?是我不要他了,我要与他和离!”
这口气,她忍了太久。
如今,索性一并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