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什么呢,故弄玄虚。”
女孩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继续向前走。
她不知道这个阵法叫什么名字,但她记得在前尘往事中,在上个红尘里也有人妄图以这个阵法困住她,那时候她确实在这阵法中九死一生,最后虽破阵却也让神魂受了不小的创伤。
但她不在意。
因为,死亡只是区别于活着的另一种存在方式罢了,她从没在意过。
眼前的场景在窥探她的执念后越变越清晰。
火焰高燎,发出哔啵声,不知燃的是屋脊房梁还是尸体血液,伴随着慌乱无措的哭喊悲鸣,热浪袭来,空中漫舞着烟灰细屑,带着点点星火落在她的衣衫上。
她伸手拂去,稚嫩的手指便被灼红,那是一双五六岁女孩子的手。
“小染……小染!你在哪儿?小染……”
女人急迫焦虑的声音渐渐清晰,辛染抬头,看见火焰燎烧的廊庑中,一个衣着华美,长相温婉的女人皱着眉急切地朝她奔来。
女人冲过来,声泪俱下,紧紧拥着辛染,“小染,我们快走!快离开这!”
辛染怔怔看了会儿女人,伸出稚嫩的小手轻拭女人眼角滚落的泪。
她扯起一抹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有点苦涩,有点怀念。
“好啊。”
女孩子开口,在漫天火焰中声音出奇地冷静。
“是该离开,但只有你,只该是你……只要不带着我,你其实能活下去。”
说罢,也不知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女人一推,女人跌入火中,难以置信地瞪着辛染,脸色骤变,但很快就消失在炽热的烈焰之中。
“可惜的是,我已经勘破过一次了。”
女孩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她的心魔和内心的郁结在此,那些放火追杀他们的人目的是她,而不是她母亲。
如果,母亲没有带着她逃亡,而是将她丢下,母亲就不会死。
这个执念在上个红尘中,是她前半生的全部阴霾,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害了母亲。
上辈子,她进入这幻境的时候选择自己跃入火焰中,让一切都结束,让母亲活下去,虽然心中知道这是幻觉是假的,但她渴望这是真的,甚至不惜以神魂被灼伤为代价,给自己造了一个梦。
这辈子,不一样了。
她的执念已在上一世了结。
幻境瞬变,漫天火焰骤然消失,眼前是浓郁到拨不开的云雾。
远处朗朗读书声传来,紧接着是耳边极近的剑戟挥舞声,云雾被拨开,她手持一柄短剑,站在人群中。
这是琼华的演剑坪,周围都是十一二岁的同门弟子。
这是她自那场劫难中逃出后被楚澜衣捡回去的第三年。
“辛染,你是凌微仙尊的徒弟,他为什么不亲自教导你,让你和我们一起练习啊?”
“哎呀,你别理她,她脾气很古怪的,他师尊都不喜欢她,都不教她,你和她说话干嘛,她身世又不好,很晦气的。”
“我们别理她,不要和她玩。”
“……”
小孩子才会介意这种无用的排斥,辛染笑笑,心道:看来幻境已经编织不出什么厉害的心魔了。
小孩子的喜怒总是浮于表面,他们因为她是凌微仙尊的徒弟而羡慕妒嫉她,又因为这个徒弟还不如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谁都可以欺负似的而习惯性发泄对她的不满。
一个生来就在谷底的人不会被任何人注意,但一个曾经凌驾苍穹现在却跌入尘埃的,才值得被践踏。
小孩子的恶意顶多是恶言,是不理睬,是孤立和冷待。
但她根本不在意啊。
但随着年月更迭,一切都变了。
眼前的场景全都换了,辛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眼前是空洞的,那种感觉不是闭眼后的黑,而是虚无。
她知道了,这个阵法将她困在她被褫夺眸灵,被斩断灵脉,剔除仙骨的那一天。
不晓得他在不在……
“当真是本性难移,劣质难改!”
男人冰冷的嗓音如期而至,随后辛染便感受到浑身难以言喻的刺骨之疼,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她身上,落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疼痛。
不知是因为她此刻过于冷静,还是已经不在乎他们之间的这层师徒情谊,她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去求饶,只是冷静地感受着。
感受着楚澜衣的……手下留情。
她忽然想起来,戚如嫣给她上药的时候说过的话。
师尊是什么人啊?
修仙界第一人凌微仙尊,他鞭子下的妖魔亡魂不计其数,一鞭子下去不抽地魂飞魄散也得抽断骨头。
而那么多看似毒辣的鞭子抽下去,辛染竟只是些皮外伤,看似严重,其实休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痊愈。
辛染真搞不懂,楚澜衣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与你成婚,小染……”
辛染被这句话整懵了,她浑身微颤,意识回笼的时候发现眼前场景已经切换。
空洞渐散,眼前是大片的刺目的红,艳庆至极,喜烛高燃。
眼前的衣架上还挂着一套华丽的嫁衣,那材质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世间仅此一套,那是佛前灯衣制成的,是凤凰带回来的,要给她做嫁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