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裴庚方才睁开眼,后知后觉,“师尊刚刚问我什么?”
柏青霄挑眉,“问你,干嘛这么狠心赶人走,我看那小姑娘长得挺好,对你一番情意,说‘恩将仇报’是不是太重了些。”
裴庚顿了顿,惊诧道,“师尊竟然也看不出来?”
柏青霄不知他在说什么,“看不出来什么?”
“她不是人!她是只妖修。”
妖……刚刚那是妖修?!柏青霄真的不知道,他立马往凌碧纱离开的方向看,可是她跑的真的极快,现在是完全看不见人影了。
一个妖修,他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当成普通的人类女修,可裴庚却看出来了。柏青霄越发觉得奇妙,“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不知……”裴庚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我在森林里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了,而且我还看得出她很弱。有个叫阿良的修士说,她会吸人精气,但是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得出她修的灵力很纯粹,至少我没感觉到恶念。”
“你还知道她什么?”柏青霄极少见到妖修,立马来了兴趣。
“她和我说过,她不用修炼,以人间情爱为食。”裴庚努力回忆,脸皱了起来,“师尊可是怪我说话重了?她靠吞吃别人的喜爱,若她真要以身相许,害的难道不是我么?”
柏青霄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笑着摸了摸裴庚脑袋,夸赞道,“还不算傻的很彻底。”
裴庚撇嘴:“……多谢师尊夸奖。”
妖修,以人间情爱为食。
柏青霄沉吟一会儿,眯起眼,“世上的确有种叫‘风月’的精怪,专修多情道,百年修成人形。据说这一族天生貌美,最喜挑一些气运极好的天之骄子下手,引得对方喜欢上自己,再吞吃对方分到自己身上的气运。”
凌碧纱长得是挺好看的,但修真界修为越高、近仙人境界的人,身体量变引起质变,本就难生丑陋。他竟一时没留意到那传闻里活生生的妖修就在眼前。
“可惜了,眼前就有一只‘风月’,我竟就这样错过了!”柏青霄懊悔不已,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研究一下这种精怪。
没有回声。
反倒腿上一沉,柏青霄低头看去,却见裴庚死死咬着自己拳头倒在他腿上,青筋迸发。从裸露的脖颈往上,青紫的血管突出,看着着实可怖。
“裴庚?”柏青霄暗道不好,怎么刚刚才好了些,这一转眼又复发了。
他急忙召出本命法宝,十二根雨毫银针在半空中游移,找寻着准确的位置,那针尖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柏青霄一念之下,银光如雨丝落在肌肤上。裴庚痛吼一声,面上通红,皮肤滚烫,挣扎着想要把身上细针通通拔出。
柏青霄不得法,干脆两手直接控住他手腕按在两侧,桎梏住他。
银针在皮肤上从针尖泛开青光,在微潮的肌肤上密密麻麻连成一张网,迫的血肉里可怖的青紫色渐渐消退,蛇毒尽皆被逼到一处角落里。
可裴庚仍是痛呼不已,几次抬起头挣扎着想要起身,都被强力按下了。
柏青霄掌心摁着他手腕,从未觉得青年血液这样沸腾过,滚烫的跳动着的脉搏般,跳跃着旺盛的生命力,压在掌下,隔着两层皮,仿佛随时破体而出。
裴庚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仰着脸,眼睛含着两泡泪直直看着头顶的柏青霄,声音嘶哑,“师尊,我好疼呜——”
“没事,乖,等会就好了。”柏青霄轻声安抚着。
“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好像有针扎在我内脏上。”裴庚只说了一句,又咬紧了牙根忍耐,唇肉被他自己咬的血肉模糊。浑身如被抛进虫穴之中,被那细细密密的火蚁无情啃噬。漫长的折磨在脑中把他理智绞成碎渣。
“师尊,你的针是不是戳进我内脏了,我好疼啊、身体好冷……”裴庚浑身打着冷颤,抽搐起来。
“没有的事,不可能扎进那么深。你忍一忍。”柏青霄宽慰道。
可裴庚辗转难忍,丝丝抽着冷气,在一片冰寒中险些失去自己的五感。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委屈,又惧又怕,眼睛一眨,眼角便有晶莹滑过。唯恐被师尊看了笑话,一转头,蹭着师尊的衣物把眼角蹭干。
这治疗对柏青霄来说不过片刻,对裴庚而言却是度日如年的酷刑。
蛇毒被短暂封起后,柏青霄收回银针,松了手。
也几乎是松手那一刻,浑身滚烫到像一团火的裴庚打着颤,翻身往他怀里钻,“师尊,我好热。”
“刚刚不是还说冷吗?”
裴庚一边摇着头一边发着颤,往他怀里钻,“好热,我要热死了,身体里流的是岩浆……师尊,我是不是要热死了?我感觉我要沸腾到炸开了。”
汗液洇湿了衣服,刘海贴在潮湿的额头上。他便干脆把外衣都脱了,只着一层中衣,抖着身子一个劲往柏青霄身上挤。
触摸到远低于自己身上的凉意,裴庚从喉中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九头蛇毒乃至寒之物,你发冷才正常,怎么这会儿反而烧起来了?”柏青霄蹙眉抬手,手背轻轻探在他侧脸上,既软又烫,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好多年前在凡间看到那刚出锅的包子,软的一按就陷进去了。
这种温度,寻常人当真早烧昏过去了。裴庚也没好到哪去,神智模糊不清,抱着他腰缩成一团,唇色发白,长长的睫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