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思考了花想的说法,问道:“前辈是说,他中的离魂咒,与众不同?”
花想道:“离魂咒本身就是很歹毒的一种咒,是我们昆仑的那些仙长无所事事时随手想出来的。后来被一些魔界的人偷了皮毛拿去用了,中之暴亡,即刻就会魂飞魄散。后来是我师父风帆烧了那魔界的离魂咒法,改了几笔口诀,让离魂咒不再那般烈……”
“前辈说我们与昆仑有渊源,是什么意思?”沈湘问。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身上的灵息都似九紫上仙的,你也说,你是收了她的破庙才如此,这也算与她老人家有缘分。后来抽了你夫君的魂,发觉他中的离魂咒,并非我所想的魔界烈咒,更像是在我师父的基础上,又学了昆仑的一些旧仙法改出来的离魂咒……”
“能看出是何人所下吗?”
“我只是昆仑末期,最后一位昆仑仙收的不成器小徒,你是把昆仑出身的,都当成九紫上仙那样的神仙来看了吗?我哪里有那般神通,能治就不错了,还追本溯源……你可真是痴人说梦。”花想语气有些不悦。
苍黎垂着头,依然在这魂网上沉睡,只是身体越来越透明,渡海白天的神光照下来,能透过他的大半个身躯,让他看起来像随时都会消散的烟雾轻纱。
沈湘索性盘坐在一旁,留了一点意识看着他,其余沉进识海抓紧修炼结丹。
叶落来找她闲聊,摇头道:“连个仙骨都无,还想结丹。”
花想抽光粘魂,顺势瞧了一眼沈湘,说道:“不管,逆子欠的人情债早就够还了,你瞧这小魔头多难治!”
叶落又说了句:“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她结丹后,能到达何种境地。你也知道,不果虽然是个不孝子,可他看人从来准,能送来让我们救治的,必然不是大凶大恶之徒。”
花想气愤一叹,顺手从苍黎身体里抽了半根肋骨,拍给了沈湘。
魔骨本应难融,从魔修身上掏骨头修仙,基本上很难达到和谐。只是没料到,苍黎的魔骨很快就被沈湘炼化了,甚至她本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此间万物都是她的,想吞噬就能吞噬掉,理所当然,自然也就毫无察觉了。
花想一惊,先研究起沈湘来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跟个饿死鬼一样,给什么吃什么,连嚼都不嚼。”
叶落道:“我就说嘛,这个妹妹很有意思的。”
沈湘在识海中炼她的灵气,本来是凝十分,散八分,耗心耗神十二分,最终也只是凝出一丁点还没指甲盖大的修为珠来,等她卸了劲,这东西还会散,要想结丹,猴年马月。
她就似那空有一屋金银财宝,却因此地荒凉,花不出去一分一厘,还要端着金饭碗乞讨的惨人。
从这点来看,她这运气,背得很。
上古灵气吃了一整个庙宇,却顶不了饱。跟个绝世美人成婚了,却要天天只能看不能吃。
嗨呀。
沈湘自嘲着,打算走一遍小周天就作罢,却不料,这丹田突然回了温,顷刻间,那些灵气疯狂涌入丹田,仿佛一堆食材终于等来了炖肉的大锅,能做饭了。
沈湘连忙控制灵气走向,一点点引入丹田,试着凝丹。
成了!好似能黏在一起去了!
沈湘索性收回留在外面的一点意识,一头扎进结丹的事务中,忘我地修炼。
叶落眼睁睁看着沈湘坐定,皮肤慢慢被魔气凝结的冰霜冻住。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沈湘,摇头道:“好厉害的定力,已经陷进去了。”
花想道:“不管她,就放她在这里,等她夫君治好,她要是还不醒,就一起打包扔出去。”
叶落一把抬起盘坐着的沈湘,把她放在了旁边的石靠上,犯了心痒,就把花一个个修剪好,拿沈湘当花瓶,给她装扮了起来。
花想:“你且手下留情,魔女!”
叶落:“你管得着?这些花没装扮在你身上,你是嫉妒了吗?”
她总觉得,沈湘应该再花哨些更配她的气质。明明是个活泼甜美的小丫头,说话做事却像个老妈子。
于是,叶落自作主张,盯住了魂网中的苍黎。
花想深感不妙:“喂!他可是成婚的男人了,你可休要打他的主意……喂!!”
已经晚了,叶落捏了个诀,直接扒了苍黎。
还好花想手快,刹那出手,苍黎被剥光的同时,他就用自己的衣裳盖了上去。
气恼回神,正要去呵斥叶落,却见叶落看也不看魂网上的这个绝世美人一眼,哼着小曲把扒下来的彩衣利落裁剪了,给沈湘换上。
穿着一身里衣的花想只能自己闭眼消气。抬头再看网上的苍黎,五彩斑斓没有了,身上只挂着他的浅蓝春衫。
如此看,还挺乖,像个仙门宠大的小少爷,连脸上的眉目都瞧着温柔纯洁了些许。
花想说道:“你俩到外头玩去,少毁人夫清誉!”
叶落吃吃笑了起来,用花汁给沈湘抹红脸蛋,掩嘴坏笑道:“清誉,成了婚的男人都要被翻出花样了,还有什么清誉。”
花想道:“莫要口无遮拦……眼前这个,还是个童子身。”
叶落一震,惊讶望向沈湘:“他们是假夫妻?!”
花想:“依我看,各取所需。”
花想那一双眼,仿佛看穿了一切,指着沈湘道:“你看她哪里有修为?再看这个男人,碎成这样,每时每刻都是疼的。我看啊,一个是为了给自己镇痛,强娶了她。一个是无修为,在三界行走难以保全自身,不得已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委身于他……两个人恰巧凑成了一对。”
叶落更是震惊:“何以叫委身,我看这魔头,魂魄碎是碎些,但模样好啊,图色也是图,怎就委身了……”
花想默然许久,才悄声说道:“他被人上了锁。”
叶落语气兴奋了起来:“哪里?”
花想无奈谴责:“你想多了……他身体,我是说整个身心,被一道锁钳住了,这锁我瞧不明白,但目前看,他可能一有念头,就只会感觉到疼痛,恐怕从未舒服过。”
叶落瞬间失望,略嫌弃地看了眼网上的苍黎:“可惜了。”
可惜了,这样一副皮相,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末了,叶落说道:“那就更是要助我这个好姐妹早日脱离苦海了!照这么说,我这姐妹心善得很,带他跋山涉水来求医,已经是仁尽义尽。”
说着,叶落拍给沈湘一掌修为,又念起了她自己的独门心法口诀。
花想大惊,连忙道:“叶妹,你这是魔门心法,不可轻易在她人身上尝试……嗨呀!”
他劝不回,情急之下,只好也来了一掌修为,大声念昆仑心法,希冀沈湘听了不要乱心神。
沈湘沉在识海中,一心一意结丹,这时涌入两道陌生修为,并有心声叽里哇啦念着什么天什么道,要么就是什么逍遥什么合一。
沈湘听着烦,索性指挥魂旗收了,压在魂旗中,让他们统统闭嘴。
瞬间万籁俱静,沈湘这才舒展开眉,心血浇丹。
花想跟叶落都是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脚步,面面相觑。
“好霸道的姑娘。”叶落眼前一亮,“给多少要多少,要完还让我们滚?!”
花想甩开衣袖,坐回去继续粘苍黎了,他气鼓鼓道:“你且跟那样霸道的姑娘玩去吧,我啊,我还是对付这样乖顺的病人最是适合。”
他粘了三天,总算让苍黎完整了,接下来就是缝合,让他魂魄更加稳固,缝一点,就放回去一点。
这期间,六劫梦醒,丧丧走来看了他们一眼,见沈湘和苍黎都还未清醒,自说自话的要走。
但他出不去渡海。
每次御剑,还未飞几步就掉下渡海,还要叶落去捞他。
花想烦得要死,这孩子一直说自己有要事要办,想让他们送他出去。可花想正在治疗的关键期,哪里有空闲?
叶落又因为捞六劫捞烦了,她一向对孩子没耐性,哪怕去打扮无知无觉的沈湘,都不会搭理六劫。
于是,花想拍了六劫一掌,让六劫继续躺着去了。并语重心长对叶落感慨:“孩子果真是个麻烦。”
叶落深表赞同。
花想缝合到一半时,苍黎醒了。
他慢慢睁开眼,怔愣了好久,沉默地看着花想给自己绣魂魄。
好久之后,花想才发现。
他一抬头,恰巧对上苍黎那一双金瞳,惊吓了一跳,讶然:“如此疼痛,都能醒?”
此人果然强悍,魂魄能有一半,都可神智清醒。
苍黎慢慢抬起眼,寻找着什么。
“找你妻子?”花想言语中有些戏谑,妻子两个字,咬字很特别。
苍黎发不出声音,怔忡片刻,他咳出一口血,眼神又被痛茫然了。
花想道:“是不是觉得心口疼?”
苍黎垂下眼,静默不语。但看金眸中,是有几分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柔和。
垂落在心口处的发梢颤抖起来,在纷飞的桃花瓣中,又是点点血红。
花想见惯了血,依然不停手上的工作。
“一想她就心口疼?”花想说道,“你呢,应该是个妖身,但被人囚困住了,锁心就在你的心脏,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多,你这心就越来越痛,早晚有一天,是会心碎而亡的。”
“这我治不了,我也只是对咒有些造诣罢了。你这应该去找下锁链的那人,要尽快了……”花想说道,“我呢,慈悲为怀,还是给你个忠告,在没解开锁之前,万不能大悲大喜,你承受不了。哦……不过你这样的,恐怕早已被疼痛训练的,不敢有太多的情感起伏了吧。”
苍黎闭上了眼,花想哂笑:“疼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苍黎:???我不行吗?瞳孔地震.jpg】
沈湘:你这不叫不行,你这叫上了锁。
(无二更,周六周日我看机会!)
第45章.平静和离·
丹心结生,魂旗震展,可仍然是半扇模样,没有全貌。
迷蒙中,沈湘隐约查见其中有数万人众,神貌坚定似等待她下令。只是他们都无声无息,沈湘情急之下,意识钻入魂旗催动战鼓,可那鼓面沉闷,用力敲击也发不出声音。
沈湘想不通该如何让旗“活过来”,只好先将心血集中在丹田中,加紧突破。
这几日,她能感觉到有修为的灌入,两股不同的,应该是花想和叶落。中间还曾流入过小六劫的,他给得很多,起初沈湘高兴他醒了过来,后来又感应到六劫修为中的愧疚和压抑,心急如焚,想快些结出命丹,突破看个究竟。
但这最后关头,却感觉灵气凝不动了,好似少了些辅佐,有气无力的。
沈湘正在发愁,熟悉的修为灌了进来。
沈湘一喜,道:“多谢了!”
是苍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