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唇上干燥得起皮,顾元白忽的伸出手,掰开薛远的嘴唇一看,果不其然,里头撩了几个快要烂了的火泡。
薛远手上动作停了,抬头看着顾元白。
顾元白捏了把他的脸,道:“你昨日梦中惊醒了两次。每次醒来都要跑到朕的身边抱一抱朕,捏一捏我的手,这就罢了,你还非要在耳边低声叫我好几遍,直到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几声,你才肯满足离开。”
这便是顾元白觉得自己把薛远吓出阴影的最大缘由了。
顾元白本以为自己才是睡得不安稳的那一个,但身子不争气,他心中再压抑再难受,一天还是得睡五六个时辰以上,越不舒服睡得时间越是长。反倒是薛远,他才是那个不断在夜中惊醒的人。
只要不看到顾元白,或是顾元白长久的没发出声音,薛远便会升起恐慌,会不由自主地想顾元白是否还活着。
死一个人是多么干脆的事,但在顾元白的身上,这彻底成了折磨人的事情。
薛远想堵顾元白的黄泉路,但怎么堵?如果顾元白是在他夜晚入睡时死去的,这该怎么办?身体记住了这种深入骨髓的不安,一旦一两个时辰没有看到顾元白,薛远的本能就会催使他醒来,然后去小心翼翼地探一探顾元白的鼻息。
圣上只以为薛远一夜会惊醒两次,其实不然,薛远一夜会醒来睡去数次。他看着顾元白,去看他胸膛的起伏,脉搏的跳动,有时候小皇帝的呼吸太浅,他太过害怕,才忍不住低声叫起顾元白,听他低低软软地应上一声。
这是一夜之中唯一心安的两次。
薛远没说这些,他攥住了顾元白的手指,喉结滚动了几下,才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顾元白的指尖动了几下,心中暗叹一口气,“别脱朕的靴子了,拿个小刀来,朕给你净面。”
薛远出了内殿,回来时端来了一盆热水和巾帕,手中还拿着一个玲珑精致小刀。
顾元白让他坐下,拿着巾帕擦过他的下巴,顺着他的下颔线一点点地刮去胡茬。
“别说话,”圣上神色认真,眉头蹙起,细白冰凉的手指在薛远脸上点来点去,宛若在干着什么大事,“要是削掉了你的一块肉,这可不能怪朕。”
薛远闻言,顿时紧绷起了身体。
他可全靠着以色侍君了。
顾元白瞧他这样,乐了。手中动作缓慢,内殿静了一会儿,圣上低缓道:“薛远,我得谢谢你,你让我见到了宛太妃的最后一面。”
薛远心头火热了起来,他忍不住想要咧嘴笑开,这一笑,又“嘶”了一声,下巴上滴出了一个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