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望了窗外一眼。
天色逐渐阴沉,好像快要下雨了。
……
这个季节的蒲城,动不动就要变天。
眼看着乌云密布,天色愈发沉下来,温茵茵与姚瑞兰赶紧去坐车。
从镇上去上湖村的小巴车不是时时都有的,温茵茵与姚瑞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车。售票员嚷着买票查票,折腾了好一会儿,上车的时候,身上已经沾了雨珠。
“小雨而已,不要紧的。”温茵茵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母亲。
姚瑞兰一时变得忧虑起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新棉服,二话不说脱了下来,又把袋子里原来的破袄子拿出来换上。
这是新衣服,被雨打湿可不行。
小巴车缓缓行驶着,车厢里熙熙攘攘,带着各乡口音的话语充斥着温茵茵的耳朵。
盘旋的山路本就使得驾车变得困难,雨越来越大,雨水“啪嗒啪嗒”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都不起作用了。
车厢内的议论声愈发多了,小巴车驾驶员骂了一句脏话,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都猛地往前一倾,编筐里的菜瓜红薯落了一地,时不时有人扶着座椅站起来捡,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下大雨,前面山路被封了,你们下车吧。”售票员听驾驶员吩咐了几句之后,回头对大家说道。
“啥?那俺们咋回家去?”
“车票都买了,这么大雨,俺们怎么下车?欺负人啊!!”
“卖的土鸭蛋还赚不了几个钱,都让你们这些开车的给坑了,凭啥啊!”
大家的音量越来越大,盖过了售票员的声音。
温茵茵看了窗外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外面风大雨大,村里的山路不安全,封路也是没有办法的。
她现在更加担心的是家里的情况。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刮大风,她们家破屋根本就撑不住,只怕这样下去,连家都没法回。
“娘,我们回家。”温茵茵说完,就站了起来,紧紧护着姚瑞兰,从拥挤的人群穿过去,挤下车。
狂风暴雨,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泥泞的山路变得更加难以前行。
雨水落在她们的身上,早就已经让她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躲雨,因为无处可躲,她们只能加紧脚步,迎着风雨回家。
“茵茵,你把娘这袄子遮头上,要不会冻坏的。”姚瑞兰脱下身上的破袄子,迅速扯平整,挡在温茵茵的头上。
温茵茵想要拒绝,然而她还没说话,就已经被姚瑞兰推着走。
“你要是冻坏了,娘心里更难受。”姚瑞兰的语气是难得的坚决,“别说话了,赶紧回家。”
温茵茵没法推辞,却也担心母亲,便与姚瑞兰紧紧贴在一起,拽到袄子底下,母女俩一人一只手,破袄子撑过头顶,加快步伐往家里赶。
冷风直直地吹过来,本就已经被打湿的衣服贴着皮肤,温茵茵被冻得瑟缩。每一步都是拖着泥巴往前走的,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几乎都已经麻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村口。
这下子,母女二人深深舒了一口气,很快就走到自家门口。
破旧的瓦屋还算结实,没坏,只是窗户被猛烈的风刮着,一声一声砸在房框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碰撞声。
温茵茵被吓了一跳,赶紧关上窗。
突然,姚瑞兰叫了起来:“不好了……”
温茵茵跑了过去。
低洼的灶台旁,雨水早已灌了进来,橱柜上仅剩的那一点粮食,全都被浸没,看起来稀稀拉拉,少得可怜。
眼看着雨水就要漫过灶台,往里屋淌进来,温茵茵心一颤,立马与姚瑞兰一起,一前一后拿了脸盆和簸箕,将雨水盛到屋外去。
然而雨一直在下,灌得满灶台边都是,竹编的簸箕一直在漏水,家里仅剩的一个脸盆,显然不够用。母女俩手忙脚乱,这么寒冷的天,却仍是累得满头汗。
顾明煜到的时候,看见是就是这样的场景。
昏暗低矮的老瓦房里,一片狼藉,温茵茵抿着唇,绷着一张小脸,红着眼眶在收拾屋里灌进来雨水,而姚瑞兰则拿了一块破得掉了絮的抹布,一把一把擦着水,再将水拧到屋外去。
她们的动作很快,却还是没办法收拾好这一残局,可是,温茵茵却连一刻都不愿意停下。
她就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我来吧。”
听到一阵低沉好听的声音时,温茵茵微微一愣。
她转过头,就看见站在门槛边上的顾明煜。
顾明煜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里,风雨拍打过来,周遭的一切都是狼狈的,只有他岿然不动。
看见他的那一刻,温茵茵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头发被打湿,贴在额边,身上的衣服也早就已经湿得不成样子,脚上踩着的老布鞋上沾满也是沾满了泥污。
下意识之间,温茵茵将双脚往后缩了缩,连眼神都有几分闪躲,透着难堪。
“啊——明煜来了?”姚瑞兰也直起了腰,顿了顿,她尴尬道,“这——家里这会儿也没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顾明煜沉默了片刻,语气温和:“阿姨,让我来。”
说着,顾明煜走了进来,脱了外套搭在木椅上,又将一个袋子搁在八仙桌上,伸手挽起了自己的衣袖,问道:“还有装水的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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