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却是拿起他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
褚翘正坐在车上,由马以接她回心理咨询室,发现来电显示是傅令元后,原本的困顿立即消散,来了精神,接起:“怎么了傅三?不是应该和小阮子甜甜蜜蜜地二人世界么?你又被她冷落了?”
傅令元压根没听她讲的什么,冲口道:“我老婆怀孕了!我当爸爸了!”
褚翘先是猝不及防地一愣,随后哈哈哈哈大笑:“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老婆的验孕棒都是我给买的~”
傅令元:“……”
褚翘想继续嘲笑他。
电话却是被挂断了。
…………
屋里本就安静,褚翘那杠铃般的魔性笑声都泄露出听筒了,阮舒听得分明,也大致猜测到褚翘回应了傅令元什么话,才令傅令元如此黑脸包公。
“黑脸包公”锲而不舍,转而拨给庄爻。
一接通,傅令元就迫不及待得意洋洋地宣告:“你姐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爸爸了!”
阮舒:“……”
听筒那头的庄爻只问:“我姐怎么样了?她的早孕反应缓解了没有?你把手机给我姐听吧,我刚刚给她搭配了新的孕妇餐,兴许能——”
没等他讲完,通话突兀地结束,正是又被傅令元挂断了。
紧接着傅令元就望向阮舒,一张脸绷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阮舒安慰:“本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没几个。”
“我是这没‘几个’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傅令元顺着她的话进一步问。
如果这样说来……阮舒实诚地点头:“那……就是了……”
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傅令元受到一万点暴击。
“我明明是孩子的父亲,我为什么最后一个知道……”傅令元目光幽怨,口吻更幽怨,马上便自行有所猜测,“你原本没打算告诉我?”
阮舒默了默,没有马上回答他,而向他招招手。
傅令元走过去,落座回床边,挑着眉尾继续揣测:“你怕我会多一份牵挂,不打算告诉我?”
他猜得倒是都挺准的。
阮舒没做回应,算作默认。
傅令元从挑眉尾转为下压眉峰:“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你不舒、服,瞒不住了,还想继续拖着,不主动告诉我?”
阮舒还是不说话。
傅令元自然舍不得对她生气,颇为无奈地揽她入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没必要这样子。和我说清楚,我心里有数,才能考虑得更周全。”
阮舒沉默地靠在他的胸膛,脑子还在纠结自己尚未出口的话。
傅令元的一只手伸到她的小腹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现在当然什么都还摸不到。不过阮舒也没阻拦他。
傅令元摸着摸着,又不过瘾了:“我听听!”
边说着,他已然伏低身体,将耳朵贴上她的小腹。
阮舒推他:“能听什么呀!”
“可以的!”傅令元搂住她的腰,重新贴了回去。
阮舒无力吐槽,低垂的眼帘,她看到傅令元笑得像个傻子。
她抬手,轻轻抓了抓他的头发,踌躇着,终于出了声:“三哥……”
“嗯?”傅令元没抬手,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动了。
因为怕压着她,他根本没忘她腿上枕,所以其实应该是很累的。
阮舒的手从他的头发移到他的后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好~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傅令元在兴头上,没过大脑就满口答应了。
阮舒眼波轻闪:“要不……这个孩子,我们还是不生了……”
话一入耳,傅令元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即刻挺直腰板坐起,异常激动:“怎么可以不生?!生!必须生!”
言毕,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重,连忙缓下来:“别吓到,我不对,我应该控制住音量。”
阮舒根本不在意这些,也就没说话了。
“阮阮……?听到没有?我们生,要生的。”傅令元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你难道不是因为也想生,才告诉我的吗?”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她打定主意不想生,不会拖到现在,更不会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主动告诉他。
她刚刚告诉他的方式,也分明是和他分享好消息的小女人姿态。
何况早些时候他就发现,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最重要的是,他就是感觉得出来,她和他一样也想生!
所以和江城那回闹的乌龙不一样,今次他听到消息后,完全没有担心过她会选择不要。
阮舒却是否认:“不是,我不是因为想生才告诉你。我告诉你的本意,就是想和你商量不要。”
“你……”傅令元笑,捧住她的脸,“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表情就写着‘我在撒谎’。”
阮舒捋开他的手,回避他的目光:“我真的不想生。”
“怎么了?”傅令元不给她回避的机会,“为什么不想生?你和我说说,我看看理由够不够充分。”
她的情绪状态,俨然回到了一开始落泪时候的低迷。他察觉得清楚。
并且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正让她低迷的原因根本不在于他不告诉她陆振华为什么拘她,而是怀孕这件事带给她的困扰。
“嗯……?”他勾起她的下巴,想搞清楚困扰她的是什么。
“太难受了。”阮舒给他理由,“每天如果都像今天这样,我挨不过去。不想平白无故让自己受罪。”
傅令元笑着摇摇头,表示他看出不是这个原因。
阮舒微抿一下唇,又道:“我们现在不适合有孩子。”
“适合。”傅令元反驳。
“不适合。”阮舒重复。
“适合。”傅令元的手指头勾了勾她的手指头。
“不适合。”阮舒坚持。
两人就跟小孩子拉锯战似的,谁也不用事实证明,谁也不讲理由,光用口舌争来争去的。
傅令元拉她到他的跟前,稍加强势:“孩子既然来了,就说明她觉得这个时候是适合的。”
“他懂什么?他才是个受精卵!”阮舒烦躁。
“她当然懂。”傅令元不受她的烦躁的影响,她越烦躁,他越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地弯唇,“我刚刚摸过她,还听到她说话了,她什么都懂。”
阮舒颦眉:“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在和你开玩笑。”傅令元收起笑意,正经脸给她看。
阮舒不想理他了,突然就自顾自躺回床上,和之前一样翻身背对他。
傅令元见状也躺上去,也侧着身体,紧挨在她背后,手臂打算从她的腰上伸到她的前面抱住她。
阮舒推开了,冷声:“你在强迫我给你生孩子。我不是邦你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哪来的‘宗’和‘代’需要‘传’和‘接’?傅家还是陆家?它们与我何干?”傅令元轻笑,干脆捉住她的手,连带着一起搂她,又道,“我是在强迫你,但我不是在强迫你给我生孩子,我是在强迫你面对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你想生……”最后这几个字,他是贴在她耳朵后面细语轻言的。
“没有!”阮舒极力否认。
“有……”傅令元含笑反驳她。
“没有就是没有!”阮舒有点小激动。
她这一激动,傅令元注定得主动认输:“好,你没有想生,没有没有。”
阮舒安静了。
傅令元陪着她安静,手上则仍然捉着她的手,用她的手心去摸她的肚子。
他的唇在她的后颈处徐徐地移动,轻轻地吻。
顷刻,他喟叹着一语道破:“你在害怕,对不对?”
阮舒的身体瞬间微不可察地颤动。
傅令元感知得不能更清楚了,也充分证实了他的推断。
当然,这推断并非刚刚产生的,而源自于他早早便洞悉的她一直以来排斥小孩子的根结所在。
而这个根结,到现在,其实已经随着尘封的庄佩妤对她的爱的一点点揭秘,而一点点地在瓦解。
她还没完全坦然地接受庄佩妤特殊的母爱,便也尚未完全坦然地她自己能孕育出一个新生命。
“阮……”傅令元低低唤她,鼓励道,“想生就应该生。”
阮舒安静两秒,哂声:“你觉得……就我这个样子……能当好母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