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肚子里多了个小人,怎么可能睡得好?”说着,阮舒蹙眉,“你呢?精力太充沛了么?一大早,搞这么大阵仗?”
“家中只有姑姑一人,阿森又得陪在你的身边,没有人掌管琐事,研究所里最近正好没什么事,我就来帮姑姑。”庄荒年笑着解释。
“辛苦二侄子了。”阮舒扯了扯嘴角,旋即假意忖一下,道,“要不把大侄子媳妇找回来帮忙一阵子?”
庄荒年没有丝毫犹豫,肃起神情,发对得坚持:“隋家曾经伤害过姑姑,对姑姑心怀不轨,万万不可再给他们接触姑姑的机会。而且,隋家一家人,在姑姑出门度蜜月的这几天,已经从江城搬走了。”
“噢,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阮舒难掩遗憾之色,追问,“搬去哪儿了?”
“这个,荒年就不太清楚了。”
“你和隋家的交情不是很好么?这回怎么连他们的去向都不关心了?”
“是隋欣侄女,她没想和我透露,说一家人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过安稳日子。所以只是来和我道了个别。”说着,庄荒年轻叹一口气,“既如此,我自然尊重她的意愿,不强求。让她以后如果遇到困难,不用难为情,尽管再来找我,我也算对得起和她父亲的友情。”
阮舒现在完全就是以看戏的心态和他说话。
像顺口问及随便聊聊似的,她没有揪着上面的话题不放,转而望向他方才走来的方向。
是庄宅内那块摆放古董的区域,此时他带来的手下正将古董全部取走,打包。
“做什么呢这是?”她问,“担心我磕到碰到?那二侄子真是多虑了。我对这些死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平时根本不往这边走,庄家的小继承人是不会有事的。”
“姑姑忘记了?”庄荒年笑了笑,“这块地方安装了红外线,担心长期接触对姑姑的身体有影响,所以暂时先撤走,放到博物馆里去。”
阮舒缓缓地点了点头。
庄荒年手臂一伸,指向餐厅的方向:“姑姑,差不多到点该吃早饭了。”
阮舒举步便走,听庄荒年在她耳边絮叨:“姑姑如今的一日三餐,都安排下了固定的时间,营养师会每天来宅里跟进厨房。怀孕前三个月尤为关键,姑姑千万不要嫌烦,凡事多加配合。”
阮舒斜眼睨他:“你如果能少出现在我面前,我大概就没那么烦了。貌似有种说法,母亲怀孕期间,平常所接触之人的样貌,是会影响孩子的长相的。”
以前庄荒年便对她几乎永远慈色相迎。
如今她怀着庄家的小继承人,她对他的态度再不客气,庄荒年也是无底线地容忍她的,笑着致歉:“对不住,姑姑,荒年这张老脸确实有点碍眼。但很多事情又没法不帮姑姑张罗。姑姑先忍荒年几日,待荒年差不多都打点妥当了,就尽量不再出现姑姑的面前。”
阮舒似笑非笑,在餐桌前落座。
仆人们送上经由营养师搭配过的早餐。
小麦胚芽红薯粥,白煮蛋,搭配白玉豆腐、葡萄籽油拌莴笋,外加一颗苹果。
未及她拿起筷子,“梁道森”已非常自觉地开始帮她剥白煮蛋。
阮舒瞥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带上丝嘲弄。
这边庄荒年的絮叨未完:“姑姑在荣城医院的病例,上午会转来我们庄家自己的医院里来,医生们会根据上面记录的用药情况做诊断。”
说着,他轻叹气:“现在月份还太小,没有办法进一步确定胎儿的健康状况。”
“如果不健康呢?”阮舒问得冷不丁,“需要我打掉,重新怀一个么?”
“姑姑。”庄荒年受到了惊吓,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哪怕真是最坏的情况,孩子也是我们庄家的血脉,怎么能打掉?如果不健康,就想办法给予他最好的治疗。”
“我开个玩笑罢了,二侄子不用那么紧张。”阮舒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粥。
“姑姑,慎言,有些玩笑不能开。”庄荒年提醒,神色舒缓下来后,又道,“姑姑如今未满三个月,按照习俗,暂时不能对全族的人公开同喜。不过,怀孕的好消息,已经告诉几位老人了。”
“临近年关,姑姑身为家主,原本接下来陆续有我们庄家的很多年前活动需要姑姑亲领。如今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大家都不愿意累到姑姑,所以能免的,都已经帮姑姑免下。但宗祠的祭奠祖宗,是必须要去的。”
“同时也借此机会将好消息与祖宗分享,感恩祖宗的保佑,让我们庄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也祈求祖宗继续保佑孩子顺利出生、健康成长。”
阮舒在这档口喝了两口粥,笑言:“二侄子说得这么好这么顺口,要不就代替我到祖宗前面,你就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多省我的事。”
“姑姑又在说玩笑话了。”庄荒年此时此刻说话的语气像在面对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旋即提醒,“祭奠祖宗姑姑得躬身亲行。”
“噢。”阮舒应得有口无心的,问,“什么时候去祭奠?”
“族里在搭戏台,安排着了,在后天。每年都同一个时间的。”庄荒年告知。
阮舒点点头,未再发问,专心吃早餐。
不仅吃饭的时间被定下来,她的作息和活动也被规定下来。
饭后她按照要求去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庄荒年才暂时还给她自由。
得到自由的阮舒携“梁道森”回到三楼,先回了一趟她的卧室,带上她的电脑,然后去书房。
闻野懒洋洋的,眯起的眼睛盯着她抱在怀里的电脑:“看来昨晚你有用功。”
阮舒没作声,自顾自坐进大班椅里。
“姐,”庄爻也前来汇合,进来后顺手带上门,门外守着的是荣一和吕品。
看到她在电脑前认真地cao作,他没有打扰她,而望向闻野。
闻野的二郎腿翘在茶几上,耸耸肩表示他也一无所知,同时嘴上也在贱兮兮的:“就等着收你的这位‘姐’通宵达旦出来的成功喽。”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书房内的灯被阮舒关掉了。
白天,是故没有陷入黑暗。
昏暗之中,阮舒打开了投影仪。
闻野和庄爻不约而同望向墙面。
映入眼帘的是专门罗列出来的一份古董名单,比之前隋欣给她的那份还要再详细。
“这才是完整的。”阮舒说,“日记本里所出现的全部古董的名单,这才是完整的。”
闻野的反应还算比较一般。
庄爻则看得眉头直皱:“怎么还有这么多?隋欣原来留了一手?可这有什么意义?给不给完整的名单,都是出卖庄荒年。”
“给不给完整的名单,对隋欣的意义当然是不一样的。”
说着,阮舒滑到第二部分的画面。
是她整理出的时间事件图,清楚地呈现出曾经盗过的墓和盗墓的具体时间,盗出的文物则以序列号,对应上一张的名单表。
抬手一顺时间的曲线,阮舒看着他们问:“你们有没有怀疑过,这么多的东西,光靠庄荒年一个人,真的全都偷得过来么?”
闻野率先发出嘲弄的嗤笑。
庄爻的声音慢半秒:“隋欣她父亲和庄荒年以前是搭档吧。”
“嗯。”阮舒给了他们确认,“所以隋欣给出的仅仅是挑出来的庄荒年单人作案的部分,隐瞒了她父亲也参与其中的事实。”
这就是她之前隐隐感觉的隋欣貌似也被庄荒年抓着把柄所以双方才能维持住相互制衡的局面。
“隋欣她父亲是个历史狂热者,狂热到去研究各朝代皇帝的陵墓,并且从史料中拔出,深入到实地去探访、调查、勘测位置。在那途中,遇到了庄荒年。”
“在隋欣她父亲的角度来看,年轻时的庄荒年大胆且敢于冒险。坦诚他出身盗墓世家,自己出来闯荡,为的是亲身实践老祖宗传下来的技术。两个年轻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
之后,按照日记本里记录的原话,就是二人的合作非常默契,运气也好,如同人生突然开了挂,几乎每找一处就能顺利挖到一处,一发不可收。
当然,不能光盗,不处理。
而处理一事,基本交由庄荒年,依靠的便是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