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玺在世时到现在,六个堂口,除了傅令元是新官走马上任,其余五个堂都是和陆振华差不多年龄的老堂主,在辈分上大于傅令元,所以即便四海堂是各堂口之首,眼下先坐下来喝茶聊天,傅令元还是竭力秉持着恭谦的态度。
不过这五位老堂主之中,忠义堂的黄金荣并没有到场。
这其实令傅令元暗松一口气。他很清楚黄金荣对阮舒的在意,之前在绿水豪庭门口,他对他大打出手,他记忆犹深。不过阮舒出事这么多天,黄金荣都没有什么动静,他猜测,多半是陈青洲给瞒下来了。
方才他抵达的时候,陆振华正和四位堂主忆往昔峥嵘岁月,聊了不少青邦的过去,包括过去内部的一些如今已经不在的各位重要成员,倒是给傅令元补充了一些他过去所不了解的内情。
而这四位之中,有一位在半个月前刚刚跻身进长老会,添够了五位长老,原先的二长老被推举出来,接替了大长老的位置,其他长老的排位随之依次往前提。如此一来,整个长老会,如今完全没有偏袒陈家的人,只余中立和公正。
不,准确点来讲,其实是表面上的中立。陆振华如今已算掌控住长老会了,陈玺遗留下来的在长老会中的影响,基本已被洗牌。
四位堂主同时也是三鑫集团董事会的重要董事,傅令元就势先给几人打了个预报,拿自己下一周准备在会议上提出的“与海城各大银行合作展开战略投资”的计划轮廓,询问几人的意见。
整体的气氛还算愉快,陆续告别的时候已至傍晚。
傅令元自然是陪陆振华坐到最后。
“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嗯。这次陪阮阮去看老中医,大夫顺便也给我开了几副药,说我肩膀上的伤动到了骨头,如果落下病根儿,往后阴雨天可能会难受。”
陆振华闻言抬眸,隔着茶杯里冒出的雾气,打量他的眉目,忽而道:“小心点。你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有关节炎。也是一到阴雨天就犯疼,疼得难以忍受。”
傅令元心头微微一动——陆振华在他面前提起陆嫣的次数屈指可数。
“是么……”他唇边噙笑,小有好奇,“她怎么会有关节炎?”
陆振华啜着清茶,神色间稍纵即逝一丝缅怀,很快又闪过一丝复杂,最终笑了笑,只简单回答:“你母亲当时年纪小,太贪玩了。”
转口便进入下一个话题:“那个蓝沁,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都是少骢一直在处理?”傅令元掂着茶杯,有些懒散地说,“我早上刚回来的时候进去瞧过一会儿,少骢有分寸,吊着她的气,没让死成。”
“嗯。”陆振华不轻不重地应一声,道,“今天刚拿到的一份消息,你也一起看看。”
话落,一旁的心腹即刻取出档案袋,放到傅令元跟前。
心中预感不太好。面上傅令元无虞,动作十分随意地挑起档案袋,绕开棉线,嘴里边闲闲散散地问:“什么东西?”
说话间,口子打开,傅令元从中抽出几页纸,只一眼,瞳仁便微不可察地收缩。
……
阮舒睡到傍晚的时候自己醒了,很自觉地起床,不用佣人的催促,自行下楼去吃晚饭。
才得知晚饭还没准备好,因为陆少骢今晚要来一起,傅令元回来的时间未定,赵十三还在厨房里准备食材。
阮舒便坐到客厅的沙发里,有点发呆地盯着窗口。
敞开的窗户外全是大片大片夕阳的金红色的光芒,耳朵里则隐约捕捉到蓝沁的唱戏的歌声。
一秒有,一秒没有,隐隐约约,她侧耳凝听了好一阵,还是确定不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阿元哥!”陆少骢轻快而愉悦的嗓音伴随着他的脚步从门堂外跨进来。
阮舒下意识地扭头。
发现陆少骢手里还牵着一只壮硕的大狗,约莫半个人那么高大。它浑身黑不溜秋,嘴里“哈哈哈”个不停,精力十分旺盛似的,拽动得陆少骢好像都要有些拉不住它了,险些月兑了绳子。
幸而陆少骢身边的一个手下帮忙制服住了。
陆少骢先将狗交给手下,这才得以和阮舒打招呼:“元嫂,你在啊!”
“阿元哥呢?”他东张西望地寻找。
还是佣人上前来告知:“傅先生还没回来。”
“出去了啊?”陆少骢的脸上露出一阵子的失望,“本来还想邀请他一起来看好戏的。”
不过转瞬他便重新振作起精神,朝阮舒走过来:“那元嫂我们先去吧!我有个新游戏要和蓝沁那个贱人玩,正好给元嫂出气解闷!”
不等阮舒给出意愿,陆少骢已兴奋地自顾自拉起阮舒:“走走走!元嫂你等会儿一定会喜欢的!”
阮舒极轻地蹙眉,架不住他的热情,被他带往后面的屠宰场。同行的还有那个手下牵着那条壮硕的大黑狗。
……
茶馆里,傅令元盯着面前的纸,皱眉,翻了翻,旋即抬头看陆振华:“这个‘蓝沁’不是蓝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