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你老公,结果没等到,很失望?”西服男的轻嘲入耳。
阮舒偏头。
他已经在船舱里换掉了黑西,穿的是和船上其他渔民一样的服装,连发型都随之变化。
从侍应生,到黑西保镖,再到渔民,他好像穿什么像什么。
“不是说你和你老公感情很好?”西服男继续笑里带讽。
阮舒眼神淡漠。
西服男站近她两分,提议:“你老公都这样不重视你,要不……你干脆和我一起走,怎样?”
阮舒不予理会,转回身察看离岸的距离:“差不多可以放我下船了。”
“急什么?这才开出这么点距离,岸上的人都还能看清楚。”西服男双手插兜,察觉她瞥了眼后面那艘小船上的黑西大汉,他唇边泛起讥嘲:“就两个人而已,你觉得我对付不了?”
阮舒两弯凤眸比平日更加清冷无绪,嚅动着唇瓣本欲说话,一张口,却是捂住嘴别开脸一番干呕,同时,来自小腹的痛感也一阵一阵的。
“你干嘛?”西服男哧,“苦肉计?”
阮舒没理他。
见她的反应很真实,不像假装的,西服男皱眉:“晕船?”
阮舒依旧不予搭理,转而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另一手握住栏杆,无力的身体却依旧下滑。
情势不对,西服男弯腰扶住她不稳的身形,不耐烦:“你到底怎么了?”
垂着眼帘的视野范围内,近在咫尺的是他露出在口袋外的枪柄。
扫一眼,他的那位下属好像也进船舱换衣服了,暂时不在。
机不可失,阮舒敛瞳,果断地拔出枪,迅速退开他两步,将枪口对准他,神色凛然:“放我下船。”
小船上的两个黑西大汉看到了渔船上二人正对峙,压着耳中的蓝牙耳机,貌似在把情况往岸上汇报。但暂时不见要出手的意思。
不过阮舒本也不指望他们能帮到她什么忙。别说现在分开在两条船上,就算在一块,她都认为他们作为陆家的保镖,肯定首先权衡陆振华的利益。
那边西服男站直身体,半丝威胁感都未受到一般,盯着她打量,然后口吻评书似的:“以前用过枪?看你握枪的姿势挺有模有样的。”
“我不仅用过枪,我还杀过人。”阮舒冷笑。
“是么……”语气已表明了他的不相信。视她手中的枪如无物一般,西服男缓步朝她走过来。
阮舒记着之前傅令元在打靶场所教她的,眸底一寒,给枪上膛,食指扣在扳机上,咬牙重复:“放我下船。”
西服男这才顿住脚步。
阮舒紧紧盯着他。
他的下属在这时从船舱里出来,发现情况,当即脸色一变:“Boss!”
“别动!否则我马上打死他!”阮舒禁令。
下属看了眼西服男,显然是在问他的意思。
但见西服男耸耸肩:“漂亮的女人不适合玩危险的东西。吓唬吓唬你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没有不让你走。”
“让小船上的人靠过来接我。”阮舒握紧手枪。
“去办。”西服男指示他的那名下属,继而看回她,“这下你满意了?”
阮舒眸光微闪。
她算能肯定,他确实打算放他走——她不认为自己这枪拿得够稳,以她先前对他的判断,他若有心,完全有能力夺回枪。再者,方才他的下属出来,只要他们俩配合,更加有机会制住她。
但她还是没有放下枪——被他指了那么多次脑袋,她怎么都得讨回来些。
而且,他让她很不爽!
两人对峙间,那边小船已靠上渔船。
阮舒慢慢往后退,踩上连接两条船的跳板。
本打算等自己安然抵达小船上后,再把枪抛回去给他。
不料,她只是稍往后看路的一瞬间,手腕蓦地被人握住,枪被夺走,衣摆貌似还被揪了一下。
心头骤惊,阮舒扭头,对上西服男灼灼的目光。
“如果不是现在我正被警察追捕,一定不会放你走。”
阮舒闻言暗松一口气,淡声:“嗯,我感谢追捕你的警察。”
西服男哈哈哈哈地笑开。
阮舒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转身的时候,忽听他低低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阮舒稍顿,回身看他。
渔船比小船高,西服男立于跳板,垂眸注视她,眼睛很亮:“不是说以后要找我讨回今天所受的罪?闻野,这就是我的名字。好好记住了。如果将来和你老公离婚了,你更可以来找我。”
“呵。”阮舒唇角抿出嘲意,踏上小船。
小船往回行,和渔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
阮舒总算有所放松,捂着小腹坐着缓气儿。
突然,空气中传出一记闷闷的枪响。
神经立时又紧绷起来,她抬头之际,便听又是第二发枪响,子弹将将打在他脚边的左侧。而他脚边右侧的甲板也有一个窟窿,正是方才第一发子弹所打之处。
不过闻野似未受半分惊吓,站定原地一动不动,并打手势制止了旁边要拔枪的下属,视线落在岸边。
心里涌动起一股强烈的预感,阮舒急急望过去,正见码头上傅令元身形若竹,面容紧绷,眼瞳漆黑,冷酷地眯起盯住渔船上的人,眸光似一把淬了冰的刀,寒光凛冽,随着爆出的第三发子弹,一同射向渔船。
这次的位置更刁钻,在紧贴着闻野脚尖的地方。
三发子弹,蕴满浓浓的警告和威慑。傅令元这才收枪。
阮舒霍然起身。
傅令元的目光从渔船上转来,于她脸上深深流淌。
阮舒走向船尾。
傅令元靠近到岸边。
在船距离靠岸约莫还有一小段距离时,他敏捷地从岸边跳到船尾来。
船身晃动,阮舒随之晃动。
傅令元扣住她的手腕一拉,快而急地将她带进他的怀里。
她撞入他的胸膛。太过用力,被硌得有点疼。
可是铺天盖地熟悉的清冽气息,铺天盖地熟悉的温暖宽厚,令她彻底安心。她埋首他的肩窝,将身体的重心悉数倚在他的身上,疲倦得不愿意自己再费半分力气。
“对不起,现在才赶到。”傅令元的吁气十分清晰,与这句话的每个字一样清晰地贴在她的耳廓。
阮舒低声哝哝:“最后还是来了……”
“对不起。”傅令元又说了一次。
这回阮舒没有再回应他,只是道:“我很累。想睡觉。”
“那就睡吧。”傅令元轻笑,话音尚未全然落下,她的身体骤然腾空,正是他打横抱起她。
船已靠岸,他踩上跳板回到岸上。
视线越过他的臂侧,瞍见渔船渐行渐远,阮舒沉了沉气儿,阖上双眼,窝进傅令元的怀里。
渔船上,闻野站在甲板上,瞅了许久那相拥的两人,从口袋里捻出一绺的头发,再盯住脚边的三个子弹穿透的窟窿,笑了笑:“有意思……”
……
傅令元才把阮舒在房间里安顿好,陆少骢便来找,止步于房门外往里瞅,急哄哄地关心:“怎样?元嫂怎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睡着了。”
陆少骢连忙压低音量:“抱歉。”
傅令元关上房门,继续道:“看起来没大碍,一会儿沈医生结束九思那儿的事,让他过来看看。”
“是该好好看看。”陆少骢捣蒜似的点头之后,歉疚浓浓,“阿元哥,我也是刚知道,原来老陆让元嫂跟了会儿船,他——”
“我了解清楚了。”傅令元打了个手势截断他,微抿唇,“说是在书房与舅舅谈的时候并没有商量仔细,在小码头要乘船前,对方出于谨慎,才临时提出来的要求。没关系,可以理解,何况不是安排得挺好的?跟一艘小船。”
陆少骢摇摇头:“不管怎样,都是让元嫂进一步身处险境。元嫂对阿元哥你有多重要,我再清楚不过。”
“谢谢少骢。”傅令元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事终归是平安度过去了,舅舅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而且是从大局出发考虑。我都不介怀,你也别为我而放在心上了。若要正怪责起来,我自己就得先死一万次。”
“本意是让大家来岛上放松娱乐的。这下子可好,让元嫂遇上这种事情。等元嫂睡醒了,我怎么都得向她道个歉。”
手下人在这时匆匆来报:“小爷,褚警官要离岛。”
陆少骢一愣:“她不是非揪着要搜岛么?怎么突然说走就要走了?”
“不清楚,好像是接了个电话,有情报的可能。”
闻言,陆少骢想到什么,看向傅令元:“阿元哥,这S的船刚走没多久,褚警官就有要离岛,时间赶得也太巧了。如果真是去截S的,那老陆的这番算盘岂不是白搭?”
傅令元折眉,唇际一挑,果断道:“走,去跟褚警官道个别。”
酒店门口,褚翘正和陆少骢的一名手下沟通着什么,一见他俩,便不浪费唇舌了,直接来问他们:“陆小爷,能否麻烦你帮忙找找焦警官。”
“焦警官?”陆少骢怔忡,“焦警官怎么了?”
“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褚翘一副伤脑筋的样子,“貌似我们开始从酒店找人开始,他就行踪不明。”
陆少骢肃色:“褚警官放心,人是在我的岛上不见的,我有责任帮忙更有义务帮忙。”
说着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开始办事。
傅令元出声嘲了句:“你们警队的纪律是否太不严格了?不仅允许警员擅自行动,而且连去向都不用预先打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