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了然,低头看了一眼那条将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手臂,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亲密的在一起走过路,光明正大。
一路上,那些四面八方投递来的目光是陌生的,羡慕的,不会让他们紧张和不安。
那是个晴天,尽管天气有些冷,却挡不住人的热情。
沈木星第一次看到百家宴,终身难忘。
整整三条街,从街头到街尾,每隔一米就有一张用红布铺成的圆桌,整齐而密集。
百家宴分工明确,每组有一个组长,十名厨师,一共有十组,一组一百张桌,一桌坐十人,可以接待一万人。
他们两个到来的时候还没有开席,行走之间能看得到塑料凳子摞成了摞,听得到锅碗瓢盆叮当响,街道两旁的商店全都是非营业状态,许许多多的身带红色围裙的老乡东窜西窜地忙活着,大声小声之间夹杂着浓浓的本地口音。
来百家宴帮忙的人都是镇上的男女老少组成的,专门为来吃百家宴的八方来客服务,叫做“相帮人”。
这些都是严熙光作为半个泰顺人介绍给她的,沈木星算是见了世面,新奇无穷。
她挎着他的胳膊,成了人群中最普通的一对小情侣。
他的声音磁性又好听,倒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了:“泰顺百家宴以前叫做福宴,说啊,南宋有个姓张的大户,在元宵节那天大摆宴席,请乡里人聚一聚。”
沈木星亲昵地挎着他的胳膊,幸福浅笑,一脸认真地听着他讲这趣闻缘故。
“后来呢?”
严熙光说:“后来啊,李家的来了,王家的来了,刘家的也来了。”
沈木星调皮地接过去:“沈家的也来了!”
“好好好,你来了。”他也笑。
两个人说着笑着走到了外公家的地界。
外公是第三组的组长,墙上用红纸贴着他的名字,严熙光的外公竟然也姓严,叫严泰顺。
红纸上还写着第三组的开席菜单,干盘是鳗鱼干,主菜是目鱼和笋,年糕、面条、熏兔、四季豆干、鸡鸭猪肚、桂圆汤、汤圆都是当地的特色。
外公正在后厨忙的不可开交,严熙光和沈木星停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进进出出没敢打扰。
中途临时又加了一桌没有预定的客人,碗筷已经不够用了,外公跑到门口,敞开大嗓门嚷嚷着让人去借碗,不经意间就看见了严熙光。
“小光!什么时候到的!快快!快进来!”外公方才还焦躁严肃的脸瞬间乐开了花。
“走吧。”严熙光轻声对她说了句。
沈木星就双颊微红的在外公的注视下挽着他的胳膊走了过来。
“啥时候到的呀?”
“刚到,怕忙没敢打扰。”严熙光用方言回答。
“这位姑娘是……”
“我女朋友,沈木星。木星,叫外公。”
“外公好。”沈木星的大眼睛闪烁着,声音温婉柔雅,全没了跟严熙光独处时候的小孩子气。
“好好好!你好!”外公的眼睛始终在沈木星的脸上打量着,目光慈祥,一笑满脸的皱纹如同老树的纹络,却难挡他端正的五官所拼凑起的威严:“你瞧我忙的,连个地方都没能给你们坐,一会开席我给你们留了两个位置,好好玩好好吃!”
沈木星机灵的说:“外公,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外公客气地说。
严熙光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笑,对外公说:“她好奇又爱凑热闹,您就找个活给她做,让她过过瘾。”
沈木星斜眼看着他笑,一副“还是你了解我”的样子。
第22章 荣光
此时进进出出几个端着菜盆饭盆的朴实妇女, 都笑着跟严熙光打招呼,严熙光也一一回应着,谦逊有礼。
“好好好, 有好奇心的姑娘有灵气。”外公说:“跟我进来吧!”
最后沈木星捞到个去后院擦碗的活, 她高兴坏了, 和妇女们聊得很开,也总算如愿以偿的见识到了众人炒大锅菜的热闹场景。
吃过了百家宴,不知不觉已经很晚, 开车回温州的话宿舍也已经关门,外公就安排两个人在家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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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家不算镇上的有钱人,却独有一间老屋正侧两院,那是正宗的泰顺老屋, 青瓦、颓墙、斗拱、木柱,房屋临水,隐于山腰。
一进院门, 就能看见门口上方的一块牌匾,从左往右写着“镂月裁星”四个金字,严熙光的外公是镇上有名的裁缝,牌匾是1995年老友做来赠予他的。
至今仍记得那一天的新奇、热闹、羞赧、荣光,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忘掉半分半毫。
四邻八舍的都来了,男女老少围坐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吃酒。
农家院里吃饭少不了狗狗和小孩,沈木星一边向外公讨教着清蒸鲈鱼要蒸多久,一边忙着逗小孩,喂狗狗。
严熙光则是吃外公做的菜吃顺口了,喝了几盏白酒,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了红光。
他左手跟长辈同辈们喝酒, 右手则一直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