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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承璟已经来了一会儿,闻言步入屋中,瞥她一眼:“今日的药可用过了?”
春桃低下头:“尚未。”
外间的宫婢端来药碗,薛承璟仔细接过,试了试药温,而后空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脸,他又言:“盘盘分明是圆满美好的意思。”
如今的情景,舒沅自记事起便在心底预演多次,但他好像还没有习惯。薛承璟哪怕出现在她眼前,脸色也一日冷过一日。
在她再一次陷入昏迷过后,薛承璟守在身边直至她醒来。
“小骗子。”薛承璟眸色沉冷,看得舒沅有些心虚。
舒沅喉中不适,虚弱得很,只能用眼神表达疑惑。
“你曾为我祈愿,愿我一生顺遂安宁。但眼下就给我添这般大的一个麻烦。不是骗子是什么?”
“若你有几分真心。便该知道……我此时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不准离开我。”
……
作者有话说:
梦境到此结束。接下来都是甜啦。虽然这几章我也觉得很甜
◎她只用略施小计,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让人甘愿俯首。◎
舒沅尚且沉浸在梦境当中,而被她抱住的薛承璟动作僵硬地抬了抬手,悬在她背后,终是落在她纤薄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舒沅仍在头疼,眼圈发红,同他说话时眸中泪水成颗滚落,无论怎么瞧都是让人心疼的可怜模样,楚楚动人。
寝衣软薄,薛承璟由她这般抱住,能清晰感觉到她胸口的起伏,又缓了一会儿,舒沅才平静下来,他方能压下思绪,朝外面等候的大夫使了个眼神。
因着身量差异,舒沅抱住他时跪坐在床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手臂。薛承璟撤开半寸,为她盖上锦被,放低了声音轻哄:“先让大夫替你把脉。”
没人想到舒沅一点离不得他,见薛承璟要走,舒沅又钻了出来,伸手拉住他袖角。
薛承璟的身形一滞,眉间微蹙,然后半是无奈半是心软地回过身来。他还没说什么,舒沅像怕他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一般,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紧紧地扣住他的拇指。
“你不要走。”舒沅脸色苍白,眼睛沾了水汽,黑润漂亮得紧。
她顿了顿,又飞快地抬眸看他一眼,“你应当想和我待在一处的,不是么?”
一边说着话,一边在他拇指内侧摩挲,仿佛是他们之间定下的密语。
薛承璟眸色渐深,掌心一拢,便将她的手扣在其中,再动弹不得。而她也没有半分紧张,手心软软摊开,与他相贴,有种温软缠人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舒沅大了,但及笄后大约从未在旁人面前使过这种招数。若曾有其他人见过,聪颖如她,应当不难看出,她只用略施小计,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让人甘愿俯首。
这还是她头一回显露出这副粘人模样。
薛承璟爱怜地摸了摸她发顶,脉脉温情在其间流淌,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春桃日常照顾舒沅起居,往常像这种似有犯病征兆的时候,春桃在院里可谓说一不二,两三句便能将事情料理清楚,眼下却不确定起来。
姑娘最是爱惜身子,以往有了征兆,即便再难受,也会忍下去,清清楚楚将不适的症状告知大夫,好让大夫心里有个成算,而后对症下药。
但方才瞧着……姑娘像是心里难受。偏偏只有太子殿下在跟前才能补了那空缺。
犹豫了两息,春桃便见榻前那人做了个手势,两位医者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去,春桃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她们家未来姑爷也是真心紧张姑娘的。
顾大夫和太医先后看过,又对视一眼,仔细问过舒沅感受。舒沅对这些问答早已轻车熟路,虽心底知晓今夜是因何如此,还是一一答了出来。
顾大夫为舒沅诊治的时间最长,确定无碍后便先去开了副安神药,抬手交给丫鬟,然后轻笑着抚了抚须,摇摇头,继续回房歇息。
这位太医在薛承璟面前便不如顾大夫那般自由,在问过病患后,又被太子殿下叫住细问,半晌后才能离去。
等众人散去,薛承璟才有空闲好生看一看她,分明片刻前才问过,总是要再确认一边才肯放心。
他抬手将她额前碎发勾到耳后,细细端详:“从前怎么没发觉沅沅这般爱哭?”
舒沅脑中一片混乱,能思考的事情不多,闻言便顺着想了一想,轻声道:“往后可以慢慢发现。”
话罢,才琢磨起他的后半句,反驳道:“我平日里不怎么掉眼泪的。”
他笑了笑,又问:“那今夜你是……”
“我梦到了很伤心的事,心里很难过,所以忍不住。”舒沅说话时,墨玉般的眸子又浸在雾气中,又直勾勾地盯住他。
只差直说她今夜是梦见他了。
薛承璟眸底闪过自嘲的笑意。过往与她相处的桩桩件件浮上心头。
那时的猜测,怀疑,试探,都是他为自保而想出的法子
', ' ')('。谁能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在今日想到她梦中可能出现的幻象,产生一丝类似后悔的情绪。
话在唇边停了停,他才听到自己问道:“我在梦里,可是做了什么混账事?竟惹得你如此伤心。”
舒沅摇了摇头,嗓音有几分嘶哑:“自然没有。只是觉得我找到你的时候太晚了,若是能早些发现你的踪迹,把你带回来就好了。我想……对你再好一些。”
薛承璟怔了怔,过了几息,唇边才浮现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意,一时间如霜雪初化,为他平添一分温和。
他在她耳后亲了亲,看着她染上绯色的耳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这个也来得及。”
待他将她哄得睡下,外间烛光又黯淡两分。
薛承璟在舒沅房中时无人敢去打扰。李瑞福和迎雪等人知道轻重缓急,没敢拿许家的事来扰他,规矩地等在檐下。
几人见薛承璟出来,精神为之一凛,提步跟上,到了薛承璟歇息的屋中才一一禀明许家上下的动向。
“既如此,便也不用再等。”薛承璟的面容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下,一字一句都如敲在听者心上。
“天亮前,回来复命。”
“是。”迎雪、庆仁俯首领命。
◎“那些女婴皆是病弱而死,我并没害人性命呐”◎
许家阔绰多年,许宅在万余县诸多富户修建的宅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迎雪在县衙耽搁了一会儿,幸好夜间值守那几个都是长了眼睛的,当即去将县令叫了来,这衙门上下数百人的脑袋今晚还能安安生生待在身子上。
万余县数年不曾有乡人打架的事发生,浩浩荡荡一行人抵达许宅,一路的马蹄声和赶路声已惊扰了周遭百姓,不少人偷开了窗缝侧着身子听街上的动静。
明亮跃动的火焰自门前一过,迎雪笑了笑,又抬头看了眼匾额:“就是此处了。”
本地的衙役神色凝重,耳中忽然飘进这句话,突然也抬起头往黑漆大门看去。
这可是在万余县屹立不倒的许家。若非招惹到这样的人物,这富贵还能一代代传下去,县衙的大人见了都得给分薄面。
一时间,诸位衙役思绪各异。有人好奇这宅院里偷藏了什么宝贝,有人战战兢兢不敢多看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
谷宁找了个可靠妥帖的侍卫保护自己,也跟了过来。
许家的宝贝可不少。这混乱间若有人不慎烧了那些东西,多少钱都买不来。谷宁虽珍惜自己这条小命,又被自家姑娘的病症吓唬了半宿,还是振作了精神赶过来。
谷宁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想到从前自己遇到的不仁不义之辈,心中顿时涌起豪情万丈。
敢从百姓身上取这种不义之财,个个都该下大狱。
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流。谷宁抬袖擦了擦,又想,若保下了那些古籍和方子,姑娘一高兴,不得再给他往上升一升?
谷宁喜笑颜开,一想到自己未来在聚仁堂举足轻重的地位,深觉自己的安危也十分要紧,又转过头细细叮嘱跟来的侍卫:“待会儿跟得紧些,刀剑无眼,许家这些个猪油蒙了心的,万一狗急跳墙,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侍卫点点头,浑身的肌肉微微绷紧,一手放在腰侧随时准备拔剑的模样大大宽慰了谷宁。
带头的衙役声音洪亮,宅中却无人应答,门后没有半点动静,只得破门而入。
夜间的风声和人声传得越来越远,原本昏昏欲睡的邻里都打起了精神,甚至偷偷爬到了高处来看这朦朦火光。
“衙门查案,无关人等回避!四处跑动,形迹可疑者扣押。”
“若敢持刀反抗,大人说了,今夜可就地斩杀,谁还要死不悔改,就来试试!”
众人一路前行,许家守夜的奴仆见此情景,面白如纸,一脸茫然,不停地交换眼神。从前哪见过衙门的人敢这样来许宅闹事,怕是真要完了。
心中没了顾忌,官兵一路行进势如破竹,平日里那些耀武扬威的奴仆个个都像丧家野犬。
将许家大爷的院落围住后,为首之人又清点了人数,去一间一间搜查。
一个衙役艰难地推开一间房门,迈了进去。纵有同伴手持火把站在身后,也被屋内情景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这什么破玩意儿?”衙役定了定神,缓步往屋内走去。
屋内铜像木雕摆了一地,正中间还摆了张方方正正的小桌,瞧着似乎在做什么法事。火把将屋中物件拉出长长的黑影,抬眼看去有些瘆人。
衙役口中骂了一句,嘟囔道:“这许家究竟做的是救人还是害人的生意?怎这般邪门。”
同伴进门后也吓得不轻,劝道:“行了,这里哪藏得住人,既然看清了,我们赶紧走,莫要闲耗在这里。”
两人互看一眼,正要往外走,却看到角落立着一高一矮两人,顿时噌地一声把刀拔了出来。
“二位二位冷静。我们师徒并非在此装神弄鬼的。”面黄肌瘦的道士主
', ' ')('动站了出来,苦笑着赔罪。
定睛一看,跟在这道士身后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看上去也是小脸发黄,不像是能打得过他们的样子,衙役这才收了刀。
道士一双眼睛简直忙不过来,先看了一眼外面,又看向跟前两人,好像脑筋终于转过弯来,不敢置信地问道:“许家这是得罪了哪位大人?这像是要抄家的架势。”
衙役气不打一处来:“这还轮得到你管?我俩都不清楚。”
灰衣道士哎哟一声,又道:“好汉莫生气。我师徒两个已经被关了好几日,幸亏二位大哥将门破开。”
衙役瞧他们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不像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怀中没吃完的半块饼扔了出去,哼了声:“赶紧吃,我可不想没找到什么东西,还拉两个饿死鬼出去。”
一大一小感激涕零,顿时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才觉得像是活过来了,长舒了口气。
许家大爷徐燕的院落前氛围紧张,看守的官兵精神万分紧张,深怕放走了半只苍蝇。
外面一圈官兵屏息凝神不敢放松,院中一片死寂,像是没有活物。
迎雪收起了平日里的不正经,停在薛承璟身侧:“主子,许家没有密道。人跑不了。”
薛承璟嗯了一声,眉眼浸在夜色里,冷厉更甚从前。
迎雪这么多年很少见得主子有这般神色,心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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