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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沅救了个落难庶子的流言,早就传开了。谁能知道当日落魄少年,会是如今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舒沅出身好,长得好,性子更是众所周知的柔善温和。但凡当初殿下处境没那么艰难,大家都乐意提起,再顺口赞她一句心善。
但殿下那时处境不堪,此时若贸然提起,谁知会不会勾起殿下最不愿示人的旧事?
众人犹豫片刻,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没提起这事。
静了有好一会儿,氛围才又活络起来。有人斟酌着开了口:“这队中有两位是定远侯军中历练出来的,他们一来,把旁人都比下去了,今日定能得胜。”
“他们有什么厉害的?有一个人物你还没见过呢,那个周亭月小将军,你知道不知道?若非他前些日子受了伤,今日这场比赛还要再精彩两分。”
说话者忽然发觉不妥,顿了顿又道,“周小将军的身手,连定远侯也赞过。自然是常人比不得的。”
殿下同定远侯府关系匪浅,说话那人补救了一句,自以为摸准了薛承璟的心意,转头却发觉太子殿下脸色又冷了一分,一时心中惴惴。
过了一会儿,李瑞福短暂离开后又回到薛承璟身侧,压低了声音回话。片刻后,薛承璟起身离去。
小丫头楚宁眼尖地发现男子那方有人离去,咦了一声,目光追着去看,疑惑道:“正精彩呢,那个大哥哥怎么走了。”
舒沅摸了摸楚宁肉乎乎的脸颊,笑道:“殿下政务繁重,大约有要事处理。”
楚宜嘱咐道:“不能叫大哥哥。那是太子殿下。”
小楚宁叹了口气:“好吧。”
她撇了撇嘴,太子殿下又怎么了,不还是阿沅姐姐的哥哥么?
楚宁年纪虽小,记性却不错,她还记得那时这位哥哥也来了侯府,也很照顾阿沅姐姐呢。
薛承璟离席的确有事,却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政务。
迎雪在外,忽然见一小公子带着仆从慌张躲藏,瞧着不大对劲。
迎雪心头生疑,正欲亲自查看,却又被绊住了脚。池漪那位未婚夫不请自来,身侧还有一位长辈。
池漪和舒沅交好,迎雪平日也有留心。
前些日子,池漪发觉未婚夫婿养有外室,想要退亲,无奈家中伯母难以接受,听闻此事竟大病一场,无法为她上门退亲。只好将此事搁置下来。
又加上男方死不认账,退婚一事受两头牵制,池漪颇为伤神。
而今日,池漪也随舒沅楚宜出来散心。
难得有殿下能帮上忙的事。迎雪很是心急,就怕自家殿下错失了这个好机会。
迎雪瞧见那鬼鬼祟祟的邱玉,便立时告诉李瑞福。
薛承璟身旁仅李瑞福一位跟随。他现身时,邱玉正低声下气地同旁边的妇人说话:“姑姑就帮侄儿一回。以后我一定规规矩矩,再也不敢了。”
邱氏难得出入这般场合,叫梳头婢女好生收拾了一番,如今看起来很像正经贵妇人了。
邱氏听他恭维之言,面上笑意微显,但仍是略带责备地道:“这些事为何不早告知家中?如今池家姑娘铁了心要退亲,我也只能帮你牵个线,其他的事,全看你心意了。”
邱玉连连点头:“我便知道找姑姑准没错。不然侄儿哪能进到此处?”
邱氏笑意微僵,她也没有发到手中的帖子,还是同妯娌一道进来此地。
但如今上头没有大长公主压着,怎么看,国公夫人的位置都非她莫属。思及此,邱氏又挺直了脊背,神色如常道:“待会儿见了人,要肯低头服软,毕竟是你有错在先。”
邱玉接连应是。
姑侄闲谈间,陡然抬头,却发现有一男子走入亭中,二人心下微紧。
邱氏甚少受邀出席贵人如云的场合,从未见过薛承璟,邱玉便更没有这等见识了。
李瑞福上前一步,面上带着笑,声音却是叫人心头发慌:“二位是哪家府上的人?怎在此地逗留。”
邱玉承了情,哪能放过拍马屁的机会,轻笑道:“镇国公府上的人,见这里景好,暂作歇息。”
李瑞福目光一转,刀刃一般的目光落在邱氏身上:“哦?从不知晓镇国公府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邱氏笑意僵住,胸口微微起伏,这句话当真是一点脸面也不留。
邱氏强自镇定,眼前说话的既然是一位公公,那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份便是他们招惹不得的,便笑了笑:“赏够了美景,我们也该走了,免得扰了贵人清净。”
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邱氏转身便想走,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且慢。”李瑞福嗓音微提,越显威严,“二位若是走了,才是给我们殿下找不痛快呢。”
邱玉吓得脸都白了,慌张地看向邱氏。
邱氏转过身,脸色也不大好看,连忙告罪,又道:“无意冒犯殿下。今日只想带着娘家侄子见见世面罢了。”
邱氏低着头,只能看见贵人腰
', ' ')('间玉佩。正紧张时,忽而听闻贵人开了口:“看来邱家人都是好热闹的。如此正好,刑部大狱里时时都有新鲜事。”
邱氏眼神闪烁,正想开口,却叫李瑞福喝止:“要怪就怪邱家人手伸得太长,不知敲打族亲,养得他们越发肆无忌惮。稍一查探,便发现了苗头。前几日殿下出行,抓到两个逃犯,邱姨娘应是认识。”
邱玉神色灰败,手握成拳,攥得发红。
京中高门大户,谁家没有暗里经营见不得人的生意?为何偏偏查到他们头上来。
邱玉脸色微变,显然不服,李瑞福尽收眼底,冷笑一声:“也是邱家命不好。正好撞上太子殿下,留着这些事,岂不是污了殿下的眼?自然要清理干净。”
邱玉浑身瘫软,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竟是太子殿下……
邱氏失了力气,若不是尽力维持,险些瘫坐在地。
邱氏只好在心底一遍遍安慰自己,她已是出嫁女,这些事与她无关。
但想到这位侄子年年送到手中的银钱,还是止不住地心痛。
薛承璟厌恶地皱了皱眉:“有这样的生母。难怪儿女被教养成那副模样。”
邱氏又发起抖来。
她的儿子将来得封世子,往后便是国公爷。可若是被太子厌恶,往后哪还有什么好前程……
邱氏姑侄一时不能承受这般冲击,待薛承璟主仆远去许久,才在婢女的搀扶下直起身来。
邱氏顾不得擦去泪水,左右环顾一圈,嘴唇轻颤:“尧儿呢?快,快去将他寻回来!”
迎雪先前紧着邱氏姑侄这边的事,但也没放过那位行迹可疑的小公子。
薛承璟到时,迎雪已经问过周围伺候的仆役,心中有了猜想,便将心中所想告知薛承璟。
“姑娘身边的春桃恰好经过。他远远见了,便不肯过去,似是在躲人。”
姜尧平日有母亲和姐姐惯着,胆子和脾气都很大,但忽然被几个身手了得的侍卫捉到此处,便慌了神。
姜尧一遍遍重复他的身份,想要以此威慑周围看守他的侍卫,但一点效果也无。
庆仁在屋中看守姜尧。姜尧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不一会儿便吐露了实情。
薛承璟踏入屋中,姜尧正哭哭啼啼道:“都怪她身边的丫鬟太笨。我给她们指了路,还能走错……”
听至此处,薛承璟好生看了姜尧两眼。
姜尧哭得喘不上气,转眼看到屋中来了个能做主的人物,便止了哭:“我说完了。你们可以放我走了么?”
薛承璟垂眼看人的时候神色平静,但无端叫人觉得背脊生寒,姜尧忽然不敢再出声。
薛承璟淡声道:“原来是你给她指的路。”
直到今日,他还记得当日心中所感。轻霜引路,他一路寻过去,生平第一次有了悔恨的念头。
若照他一贯行事,便是将姜尧杀了也不解恨。普天之下,有何人能与她相比?
薛承璟思及她所愿,压下此念。
她的心愿终究比他所想更要紧一些。
薛承璟返回时,众人已去往射圃和马场。
宋芝和友人并肩同行,薛承璟走在他们身后,他们并未察觉。
“……我朝地大物博,要什么没有?你该出去转转,见识大好河山。那碧玺手串便是有人特意送回来的,说是给姐妹们赏玩。”
“是谁这般有心?”
“你就没发现这里缺了一个人?除了梅晏之,还能有谁?”
薛承璟步伐微顿。
李瑞福亦停了步,心惊胆战地瞧了眼主子神色。片刻后,薛承璟身形微动,李瑞福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射圃占地宽阔,有十来位公子小姐在此玩乐,也丝毫不显拥挤。
舒沅没有参与的兴致,只在旁边带着楚宁给楚宜打气。
周亭月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射圃,目光一扫就发现了舒沅的身影,便微红着脸朝她走去。
楚宁十分机灵,看到一个大哥哥红着脸走来,便找了个借口跑开去一旁吃点心。
舒沅转头看到周亭月,朝他笑了笑:“周将军。”
薛承璟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舒沅和周亭月有说有笑的场面。
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李瑞福心里发苦。
姑娘家生得白皙娇细,那周小将军便是武将的体魄,站在姑娘跟前,若是不知内情,也可赞一句相配了。
李瑞福心里不安,但面上不显,斟茶递了过去,望殿下冷静冷静。
薛承璟刻意别开目光,但也只忍了一时半刻。
薛承璟看着舒沅的身影,极轻地扯唇笑了声。
长廊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直到院中所有灯盏被人点燃,屋中仍未出言唤婢女入内服侍。
香炉腹中香丸燃尽,宁神香气漫至房中的每一处角落。
伏在案上的少女睡得不大安稳,轻轻哼了
', ' ')('声,这一动静惹得屋中另一人起身靠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丰茂乌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脸颊莹白。
不知梦见了什么,她眉头微蹙,轻咬下唇。薛承璟立在榻前,眸色幽暗,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舒沅酒量甚浅,在席上喝了杯便不省人事。他俯身便能闻到淡淡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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