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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大长公主这个大嫂,钱氏心情却有些复杂。
无他,钱氏掌管镇国公府庶务,便已经如此快活舒坦。那大长公主诸事不管,又能一掷千金,可不得是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因此,钱氏一边羡慕着大长公主的神仙日子,一边勉力操持庶务,积极与各家走动,维持人情。
大长公主可以撒手不管镇国公府大小事宜。钱氏作为弟妹却不能不关心大嫂。
钱氏深深吸了口气,答道:“大长公主幽居歇养,有太医院几位医者调养,近来应是略有好转。”
舒沅眸中浮现一点笑意。
大长公主身体康健,一年只“病”这么一次,要等过完年才现身。大长公主不欲与镇国公相看两生厌,干脆就将能躲的热闹全躲了,自己在宅邸中自在玩乐。
舒沅点点头,顺势侧过头对楚宜说:“大长公主对我们照拂有加。病中寂寥,我们择日登门拜访吧。”
楚宜忍着笑,绷住小脸,煞有介事朝舒沅点了点头。
钱氏听明白两人婉拒之意,便也不再纠缠,侧过身让她们离开。
春桃叫车夫将车驾停至店前。楚宜先护着舒沅登车,自己才钻了进去。
楚宜自己斟了茶水,小口小口抿着解渴,想了想感叹道:“周淑尤她们这趟出门,想来就是给镇国公府女眷准备的见面礼了。方才从我们旁边过去,上楼那个,就是镇国公那个妾室为他生的庶女?”
舒沅点点头。
姜依依比她们两人都要大。大长公主与镇国公夫妻俩的是非纠葛,早在她们出生之前,她们自然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无休无止的流言却传进了她们这些晚辈的耳里。
据说,镇国公与表妹郎情妾意,早已定情。无奈大长公主钟情镇国公,求得先帝赐婚,镇国公不得不与大长公主成为夫妻。婚后数年那位表妹尚未嫁人,镇国公与她旧情复燃,纳为妾室。大长公主不得夫君欢心,便拈酸吃醋,由爱生恨。
楚宜觉得颇为可笑:“大长公主逍遥自在得不得了。这是疯成什么样才能编出这种话来?”
舒沅想了想:“大概是不知大长公主的日子有多快活。”
楚宜眨了眨眼,轻声道:“我们阿沅也有自在挥霍的本钱。往后可千万不能把心系在一人身上。”
舒沅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生怕去迟与裴见瑾错过,便催了催车夫。
楚宜似笑非笑地凑过来,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见:“那裴六公子长得不错,阿沅若真心喜欢,好生养他几年,这几年下来,差不多也能看出此人性情。如果是个狼心狗肺的坏东西,咱们再换一个。”
舒沅被吓得不轻,连忙捂住楚宜的嘴。
再是宽和的男子听了这话都会不悦。何况他……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楚宜见她肃着小脸,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下,犹犹豫豫还是说:“无论如何,阿沅都要小心些,谨慎为好。他出身不好,但等几年,身上要有了功名,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舒沅心头一暖,笑了笑:“我知道了。”
舒沅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便看见安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那里。
裴见瑾已经进去了。
舒沅只好进了旁边那家茶庄,要了壶茶坐在窗边等他。
倘若她来得早,能将那几人的底细查一查,叫留光掌掌眼,再叫那几人机灵行事,争取被裴见瑾选中。
但赶在裴见瑾后面才来,就不好进去了。舒沅趴在窗沿上,眼巴巴等着,心都拧紧了。
要是这回没挑中合适的仆从,那她准备送去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办呢。
她想着要送给他,很小心很小心地挑出来的礼物。一个都不能让给别人。
裴见瑾从牙行选了八人,签好了契书。
没找到差事的闲人,每日都交钱住在牙行的后院里,此时有了新主,便跟在裴见瑾身后出来。舒沅特别留意过的那两人赫然在列。
舒沅等了许久,认出裴见瑾过后腾地站起,随后目光便挪到后面那些人身上,认出那两个尤为出色的小厮,舒沅开心得不得了,转身下楼。
府中跟来的仆从在裴见瑾身侧回话,裴见瑾一边听,一边往外走。
他一走出来,便看到了茶庄二楼的舒沅。
窗前的小姑娘穿了身秋香色衣裙,恰好的阳光照在她鬓间绒花上,照得那绒花光彩莹莹。薄光流入她的颈窝,肌肤白如初雪,纤弱而娇柔。
裴见瑾只是往那边瞟了一眼,就发觉小姑娘微拧的眉松开,脸上绽出笑容,然后没了踪影。
裴见瑾鬼使神差地停在原地,等她过来。
舒沅从楼上下来,到裴见瑾跟前时脸颊绯红,但她此时丝毫不觉得累。
舒沅想着堆在案上的诸多锦盒终于能稳稳当当交到他手里,抑不住心中欣喜。
想了下,勉强装作在此偶遇的模样:“我出门买点东西,走累了就在这儿喝茶
', ' ')('休息。没想到会遇见裴六哥哥,真是太巧了。”
去住处拾掇行囊的仆从还有一会儿才能出来。舒沅顺势将裴见瑾请到雅间小坐片刻。
“跟前侍奉的侍从千万不能马虎的。”
舒沅抬腕倒茶,将杯盏放到他跟前,又道,“他们家在何处,与什么人住在一起?以前在哪里做事呀,会不会是犯错被悄悄放出府的?”
裴见瑾握住杯盏,抬眸看她。
舒沅抿了抿唇:“年末出来找活干的人不多,难得找到几个合心意的。这些事须得多留心。”
顿了顿,想到裴见瑾或许已经从牙行主事口中知道她谴人去过,舒沅又道:“昨日让轻霜去了趟,你选中的那些人里面,有两个尤为出色……”
裴见瑾忽然开口,语声平缓:“的确不错。你既然差人去问过,且还算满意,将他们让给你也无妨。”
舒沅愣了愣。
怎么能让给她。虽然她想要他们为她做些事,但到她身边来,可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
这两个人,她不能要。
可是这是他头一回主动向她示好,她回绝得太干脆,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舒沅眉心微蹙,她于片刻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好说:“凡事都分先来后到。大概我与他们本就没有主仆一场的缘分。”
裴见瑾端起茶水浅抿一口,没再坚持。舒沅略微放下心来,但再细细看去,总觉得他有些不悦。
舒沅疑惑地饮了口清茶。
茶水并没有问题,茶香清淡怡人,没有怪味。
舒沅正想再说些什么,走廊上有人叩门,然后叫了声六公子。
外面那人得到裴见瑾的准允后,推门而入,走到近前来回话。
来人合上门扉前,舒沅看到门边站了两个男子。正是轻霜昨日看好的那二人。
舒沅好奇地投去打量的目光,见那两人看来,朝他们友善地笑了笑。
不成想他们二人与她眼神相触后,立马埋下头去,颇有些拘谨不安,舒沅只好默默收回目光。
回话的仆从还在继续说:“……那便照六公子的意思办,回头再有什么事,六公子尽管吩咐。”
舒沅以手支颐,偏过头来,发觉裴见瑾正在看她,不过只对视一瞬,他便错开眼去。
“庆仁,迎雪,过来拜见公子。”
从裴家跟来的仆从态度恭谨,转头又说,“他二人行囊简单,小的将那些东西一并带回便是,便叫他们跟着您。六公子把他们带在身边,有个跑腿传话的人才好。”话毕又讲一遍这二人的长处,和他们做过的前几份差事。
舒沅将他们的名字记下,尽量不再多看,免得让裴见瑾觉得她还有些别的想法。
但她心中在意,哪怕控制着自己,仍时不时地投去一眼。
庆仁迎雪身量相近,庆仁看起来更为沉稳。迎雪大概要年轻几岁,面上表情要鲜活两分,不像庆仁那般死气沉沉的。
舒沅越看越满意。裴见瑾杯中茶水减少,迎雪便麻利地执起茶壶斟茶。
舒沅唇角抿笑,抬眼时,正巧发觉对面的主仆二人都在看她。
迎雪很快地耷拉下眼皮,轻手轻脚退到一旁去。
舒沅在心中赞叹轻霜的眼光。这两人何止是不错。
迎雪垂首站回去,立在庆仁边上。他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舒沅的目光,霎时间如芒在背。
他和庆仁老老实实待在京中等候差遣,得了命令后进到牙行,没主顾上门的这些天,由着里头的老管事差遣,勤勤恳恳如老黄牛一般,哪有什么机缘搭上定远侯府。
昨日那丫鬟找上门来,迎雪还不觉得有何不妥。
谁叫他们是那里面最能干出色的人,有眼睛的一进门就能找出来。鹤立鸡群不外如是。找到他们跟前来,算是定远侯府的人有一点能耐。
可不成想,暗卫又找上门来细问。迎雪这才知道这舒家小姐与小公子有些牵扯,且今日又遇上了。
怎么看,这舒家小姐都是想收买他们。
迎雪垂目侍立在旁,不禁攥了攥手。
裴见瑾尚未有过出格的举止,但迎雪从不敢低估他的手段与城府。
迎雪暗自叹息。只盼着舒沅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欣赏尽快消去。
舒沅留意他们。细看之后又有不足。
左边这个叫迎雪的,先会儿还举止自然,颇有眼色,眼下却好似有些拘谨。右边那个叫庆仁,一见就知道会是踏实稳妥的性子,看久了又有点呆。
在安国公府的宅邸中为他做事是足够了,要带到进璋书院中去,就有些不够看了。
进璋书院中的学子皆是出身勋贵世族。
赵逸前些日子嘴上认了错,心里恐怕还是记恨裴见瑾,他们之间这梁子算结下了。随裴见瑾去书院的侍从太有主意或是太怕事都能惹一身麻烦。
舒沅抿了口茶水:“进璋书院占地颇广,要认路就得费些时日,正好我等两日派丫鬟去
', ' ')('一趟,不如叫他们也跟去认认路?”
裴见瑾轻笑一声:“好”。
迎雪如鲠在喉。觉得自个儿处境甚是危险。
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从前与定远侯府没有关系,也要变成不清不楚了。
迎雪转念一想。他和庆仁从前为燕王办过事,在定远侯府的人跟前,他们哪敢贪图富贵,不管不顾地贴上去呢。这个道理,主子不会不明白。
思及此,迎雪才舒展了眉头。
在接到暗卫传话前,迎雪和庆仁与裴见瑾鲜少见面。迎雪这会儿安了心,但也想着,过后要找空当与主子表表衷心。
正此时,又响起一阵叩门声,迎雪不禁面露喜色。若是其他人也收拾妥当,便能打道回府了。
果然,那人进门后便说:“余下几个已经由人带回去。小的便先行一步,将他们安顿好了再同六公子交代。”
舒沅回京后等了许多天才与裴见瑾见面,倘若现下便回去,未免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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