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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东西本该就还他,舒沅在一瞬遗憾后,唤人去取了。
回去拿刀的仆从走了,她的脸色却还没缓过来,颓丧都写在脸上。那双眼睛明润漂亮,一喜一怒都蕴在里头,叫人看得清楚。
只有一分的委屈,却显得十足可怜。若不是还在定国公府的地盘上,一定有人舍不得她受这委屈,要拥着她轻声哄慰了。
裴见瑾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只是轻轻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舒沅的心情很快就好起来。
一个借口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她虽然没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沈彻可没少做,将他那一箩筐冠冕堂皇的托词捡两个来,也够用了。
待取刀的仆从回来。舒沅亲自接过递给裴见瑾,问道:“怎么没有刀鞘?我让人配好再还你吧。”
她唇边笑意温暖,语气诚挚,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被欢迎的客人。
裴见瑾将刀接过,目光专注于手中之物,拎着刀柄解开刀身上缠绕的麻布,答道:“不必。这刀并不常用。”
舒沅哦了一声。
不常用还让她立马还来,这是有多想划清界限。
告辞时,舒沅没说改日再来看他这样的话。若她灵光一闪想到的托词,当面被他否了,那多丢人啊。
舒沅一走。院门外凑来看热闹的奴仆也散了。孤寂小院重归平静。
枯叶层层叠叠,堆积在道上。她领人过来,也没让人步入院门。碎叶铺陈在地,只显出一条窄细小径,通到门前。裴见瑾默然收回目光。
福顺将茶壶放在小炉上,当中红彤彤地燃着炭火,正是舒沅差人带来的。微弱红光映在裴见瑾眼中,即使不靠近,也能远远地感觉到一丝温暖。
细竹篾编成的筐放在福顺脚边。
在这漏风渗雨的屋舍中,这些炭撑不到风雪交加的严寒冬日。往后要受冻的日子,还很长。
回到自家别庄,舒沅想起一事,脸颊慢慢红了。春桃走在她边上,紧张地看了好几眼,生怕她有什么头疼脑热。
先会儿林娘子在外喊了两句,他便来开门。那,那她趴在窗口偷瞧,他岂不是全看见了。舒沅霎时间脸如火烧。
舒沅只得往好的去想。那屋子里昏暗得厉害,她至少知道他还缺些蜡烛灯油。
安国公府二爷裴有继这人,才干平平,但惯会揣摩上意,凭着溜须拍马和安国公府的祖荫,仕途比常人要顺上几分。裴有继置身朝堂十余年,没学到旁人的机敏,心中的算计却不少。
裴见瑾身处荒僻别庄,连个寻常管事都能呼来喝去,便可见得裴有继毫无体贴之心。
舒沅灵光一闪,想出了第二个借口。
他在心里把她想得骄纵任性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要骄纵些,之后的借口才足够可信。
顾大夫从裴见瑾那儿出来,一路神色如常,平静宁和。回去后,顾大夫捋捋白须:“裴六公子伤情不重。慢慢调养便是。”
又是不重,却又说要慢慢调养,舒沅有点没转过弯来,出声询问:“那,严重吗?”
顾大夫云淡风轻道:“府中练武场每旬切磋比武,哪个都比他严重。”
定远侯府军功卓然,府中侍卫皆是营中精兵。
年老伤残无处可去的老兵也不少,往前数个几年,皆是拎枪持刀奋勇杀敌的沙场好汉。这群人争强好胜的心气一起,练武场上的场面激烈非常。每年都有一两个不甘解甲的人,攒着劲儿博得连胜,重回军营。
舒沅没少在观武台上观摩。
顾大夫此言一出,舒沅微微睁大了眼睛。
“多久能好?”
顾大夫不假思索道:“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习武练剑本就不急于一日两日,歇一歇也无妨。”
裴有继会那么好心,给裴见瑾安排教习武艺的师父?舒沅不信,想了想,暂且将疑虑按下。
这几日有她在,是绝不会让人将他叫去马庄的。沈彻那样一个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的人,在受训后都叫苦不迭,走之前还要多拿几块她案几上的点心。裴见瑾现在缺吃少穿,再去拎刀使剑,身子如何受得住。
顾大夫看了眼身侧侍从怀中所抱物什,再转头道:“我带人购入一些成色上佳的药材。过几日,诸位公子从山上下来,少不得需要些膏药,我这便带人去熬制。”
掌灯时分。相邻两家别庄各处院落都点起盏盏灯火,隔着重重院墙,那光暖映照在夜幕中,偏居一隅的冷僻居所也能窥得几分光亮。
裴见瑾屋中没有燃灯。于他而言,现下也没有点灯的必要。
和嬷嬷、哑奴一起生活的十年,俱是穷困潦倒的。嬷嬷不得不多做绣活维持生计。满脸褶皱的嬷嬷在暗黄的灯烛下一针一线地赶工,总是做到很晚。他半夜醒来看到,总是能看到她的背影。
后来叫燕王拘束在小院里,他和侍卫没多大差别,除了能识字读书没什么别的好处。燕王令人教他念书,却不希望他太过聪慧。若是在夜里多翻了两页书,第
', ' ')('二日,教书先生便会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如今手旁没有明烛,也无待读书册。林娘子之前给他添置的蜡烛,和马厩里用的是同一种,一经点燃,劣质难闻的气息充斥鼻腔,他很不喜欢。方英指使人抢了去,倒是省去他许多麻烦。
裴见瑾起身,掀帘步入邻屋,提起茶壶将水注入杯盏。
黑暗中五感比平时更为敏锐。裴见瑾一握住杯盏,便察觉到不同,指尖传来极熨帖的暖意。
往日这桌上只有凉透的茶水。过了两息,他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
夜色深浓。方英和一众兄弟围坐喝酒,嬉笑不止。
众人以他为首,多有奉承,方英正是受用之际,田七从外面进来,推开方英左手旁的人,一屁股坐下,凑到方英跟前来说方才发生的事:“隔壁舒小姐又送膏药过来。我跟门房说,三公子可是发话让我们‘好生照看’六公子的,便夺了过来,大哥你看这是给六公子拿去,还是?”
方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田七头上推了把,哼笑:“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三公子都说要多留意了,这趟哪能不去?”
◎怎么还没把人接回去◎
方英夺过膏药,掀开帘子往外走去,脚下一个没站稳,差些从阶上摔滑下去。他酒气上头,就立在原处骂了几句粗话,好一会儿才记起此行目的,脚尖转了方向。
“嘁,这鬼地方连个灯笼都不挂上。”冷风拂面,方英清醒些许。
一路走来越靠近裴见瑾居所,就越是荒凉。
破朽院门留着缝,方英一掌推开,发出咯吱一声怪响。
福顺捏着刚擦过桌抹过柜门的脏巾帕,正要蹲下扔在盆中揉搓清洗。陡然听见动静,受了一惊,茫然地抬头望向来人。
别庄中其他人皆忙着布置屋舍,预备迎接贵客,这院中一片寂静。
福顺抬眼望过去,方英遮挡了远处的光,黑影拉得长长的,拖得很远。
方英抬着下巴看了圈。
方英从亮堂的地方出来,还没适应,其他的看不见,却没错过福顺脸上流露出的惧怕神色。
“哟你小子还在这儿啊,灶前缺人手呢,你跑这儿来躲懒?”
院门大敞,光亮映在福顺脸上,照得他眼中微亮。
福顺握紧巾帕,低低道:“服侍六公子是正事,不是偷懒……”
方英没理福顺。这时他缓过来,视物清楚不少,抬头就看到那窗上蒙的纸已经换过,不禁阴阳怪气地笑了下:“我们六公子这是受贵人青睐,要飞黄腾达了啊。”
福顺脸色白了白。
原先那道缝就是方英手下的人划破的,今日晚些时候林娘子才带人仔细修缮了。
方英还想出言奚落两句。正这时,屋门从里面打开,方英循声看去便见裴见瑾立在那儿。
分明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裴见瑾的面容,方英却感觉他的目光冷冷地在自己身上刮过,冷利如刃,霎时背脊生寒。
府里老夫人溺爱三公子,疼惜他幼年丧母,但凡有所求,没有不应。起初方英听说二爷带回来一个模样俊挺的六公子,只是听个热闹。
没想到这六公子没那个享受富贵荣华的命,在国公府待了没多久就惹恼了三公子,被送到别庄上来。
这几月下来,方英照着三公子吩咐,常带人抢掠他屋中物什,时不时地在他做事时横插一脚。要真论起来,这六公子近来的日子过得连小厮都不如。
可方英每回过来,在他脸上都看不到惧怕不安,裴见瑾每回都冷冷看着他们胡作非为。
看着裴见瑾这模样,方英就气不打一处来,道:“六公子这是苦日子还没过够,也不长记性啊。正巧,三公子没几天就回来,等他来好生管教管教你。”
裴见瑾唇角微勾:“你们做过什么,我记得很清楚。”答完这句侧过脸,看向福顺
呆住的福顺回过神来,一溜烟地窜进门里。
随后,裴见瑾抬手将门合上,也不管方英是为何前来。
方英见他如此忽视自己,嘲讽道:“大姑娘似的天一黑就进屋休息了。也对,人家舒家小姐怕就是看上你这张脸了,可不得好生爱惜吗?”
方英说完犹不解气,蹲地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蓄足力气往院里破缸扔去,发出极清脆的裂响。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窗,方英嗤了一声,从怀里掏出细布包好的膏药,掂了掂,随手扔在缸中。
即将步出院门时,方英膝弯忽地一痛,险险地扶住门边才没磕到地上。
方英回头一看,背后什么都没有,四周黑洞洞的,让人心头发毛。
方英暗骂:“真是晦气。”
舒沅今日一番关照下来,林娘子要有些识人眉高眼低的本事,就该将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改上一改。
到了晚间,便暂且将裴见瑾的事放了一放。
舒沅用罢晚膳,消了会儿食,便坐到书案前,命人将书匣子取来。
舒沅打小便
', ' ')('身娇体弱,时有微恙。
宗室贵族子弟大都入了书院,或在关系亲密人家的学塾里念书。她去了却是多有不便。这些年教授她的是素有名望的大儒,但先生年事已高,在入秋后咳嗽不止,太医说要静养,要再寒暑不辍地奔波授课是不能了。
舒沅便只能在开春后到进璋书院继续念书。
自幼便和她玩在一起的楚宜也一道入学。
楚宜出身书香世家,其父更是看重规矩,无奈这幼女打小就不服管教。
楚大人着实忧虑了几年,待到楚宜的哥哥们一个个近了科考的年龄,楚大人操心不过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她去了。
真论起来,舒沅觉得自己的学识只是勉强比楚宜强上些许。
出城时楚宜见舒沅案前小食很是诱人,便下了表姐的马车来与她同乘。楚宜看到她的书匣子大吃一惊:“你带这些书,难不成出门玩还要翻一翻?每回我去外祖家也带着,可惜都原样带回去了。”
楚宜拍了拍她的手,保证道:“放心。有我在,阿沅不会是最后一名。”
舒沅当时本想解释里头装的大部分都是传奇集子,但楚宜转眼间就将话题转到了其他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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