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大长公主遇刺身亡时,这些人悲伤得犹如死了亲娘亲祖母,现如今他们的父王与母亲病逝,这些连演戏都懒得做全套。
世人如此薄情,他们兄妹二人,日后便是水上的浮萍,无依无靠,如履薄冰。
“请节哀。”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康宁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静亭公府世子,其他府邸至多不过派个管事出来,静亭公府的世子亲自来吊唁,竟是比其他家的人显得隆重。
康宁恍恍惚惚的回了一个礼,继续麻木的向前走,这些日子流的眼泪太多,到了这会儿,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若是静亭公府知道大长公主遇刺与他们家有关,只怕连路祭都不会摆吧。康宁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纸钱,苦笑出声。真没有想到,唯一认真摆出路祭的人家,竟是被他们家害过的人,这何其的可笑。
父王总是让他们处处小心,时时留意,为什么到了最后,竟是他把惠王府上下推入无尽的深渊?
她曾做过若自己是公主的美梦,如今梦醒了,又无比庆幸当今陛下是个好颜面的人,至少他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兄弟想要杀他,他不是先帝最爱重的儿子,而他又想要仁德之名,所以他们兄妹得以保住性命,尽管……哥哥坏了一条腿,而她的左臂也变得丑陋不堪。
路过右相府时,她看到了一个简单的路祭台,连一个守在台前的人都没有,她在心底冷笑一声,不愧是见风使舵的右相府,能做出这种事,她竟是半点不觉得意外。
“康宁,”蒋玉臣坐在木轮推椅上,见妹妹盯着右相府的路祭出了神,便道:“我们走。”
大月宫中,云庆帝坐在御案前,面无表情地听着密卫汇报各府在惠王下葬时,摆出了哪些路祭。
“班家会这么做朕倒是丝毫不意外,”听到班家所为后,云庆帝脸上竟露出了一分笑,“唯有他们家,才是一片赤子之心。”
同时,他对容瑕也非常满意,因为容瑕并没有把之前查出来的事情告诉班家。不然以班家人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是去砸惠王的棺材,而不是让继承人去拜路祭。
无论是容瑕也好,班家也好,总是让他如此的放心。但是石家,似乎心有些大了……
“伯爷,属下不明白,”密林中,杜九站在容瑕身后,看着不远处忙碌的黑衣人,“福乐郡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她就是最好的选择,”容瑕拉起黑色斗篷,盖在自己的头顶,“杜九,你越矩了。”
杜九闻言面色大变:“属下失言!”
容瑕系好斗篷的绳子:“回城。”
“来者何人,现已宵禁,若无手令,不可进城!”城门上的守卫见一队骑兵出现在城门外,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忽然,为首的黑衣人给出一枚金色的令牌,在火把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守卫又见他们所骑的马儿脖子上系着玄色金纹缎带,当下拱手行礼道:“失敬,属下这便命他们开门。”说完,他便扬起手里的火炬,朝着城门下方打了几个手势。
很快,这些人气势如虹的进城,随后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
“如意,”班婳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道,“刚才是不是有马蹄声在外面响起?”
“或许是巡逻的护城卫,”如意走到班婳账前,“不过奴婢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是吗?”班婳打了一个哈欠,躺回被窝里:“现在几更了?”
“郡主,已经三更了。”班婳闻言,立刻闭上自己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尽快睡着。
妇科金手曾说过,三更不睡,最损女子之容颜,万不可慢待之。
无梦到天明,听到下人说,成安伯到了的时候,班婳还有些今夕不知何夕。直到洗完脸,才勉强清醒过来。
“郡主,成安伯都到了,您妆容未施,连衣服都未换,这可怎生是好?”如意见班婳还呆坐在床上,无奈道,“奴婢伺候您穿衣吧。”
“啊?”班婳摸了摸脸,对如意道:“如意,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善于等待的男人,总是格外的迷人。”
如意:不,奴婢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迷人,但是奴婢知道,您肯定是一个善于让男人等待的女人。
正厅里,班恒陪容瑕坐了小半个时辰,茶都换了两盏,但是他姐还没出来。
“容伯爷,我姐她……”
“我与郡主并未约好时间,我贸然到访,扰郡主休息了。”
班恒摸了摸鼻子,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能说什么?
“容瑕,你来啦?”班婳走了出来,身上仍是素衣银钗,脸上也没有化妆,但是瞧着十分的精神。
“婳婳,”容瑕从椅子上站起身,微笑着问,“我贸然而来,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还好,往日这个时候我差不多也快要起床了,”班婳走到容瑕面前,“我看外面的天色不错,你是来带我去吃面的?”
“对,”容瑕点头,“今天阳光灿烂,宜出行。”
“好,那我们走。”班婳当即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走。
“姐,你不用早饭了?”班恒在后面追问。
“不用了,我要留着肚子吃别的。”班婳摇头,“这个时辰吃早饭。我哪还能吃下其他东西。”
容瑕笑着对班恒道:“世子,你与我们一同去可好?”
“罢了,我刚用过早饭,这会儿吃不下其他的,你们去吧。”班恒假笑一声。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他如果真点头说去,只怕容瑕就笑不出来了。
第63章
春季到来,万物复苏, 春雨过后, 气候渐渐回暖,京城百姓也脱下厚厚的冬装, 换上了更显风流的春装。班婳与容瑕维持着半步的距离走在街头,看着来往的行人,班婳觉得自己也跟着鲜活起来。
“卖绢花,今年京城最时兴的绢花, 五文钱一朵, 小娘子要来一朵么?”
班婳停下脚步, 看向街角的老妇人, 她头发花白,用一块破旧的蓝布包裹着, 手里提着一个旧得发黑的篮子, 里面放着半篮子做工粗糙绢花, 即便是国公府的粗等丫鬟, 也不会戴这种花,自然也称不上什么时兴。
老妇人本想劝着班婳也买一朵,可是见她虽然只戴着银钗,身上也只穿着素色棉布裙,但是周身的尊贵气质,以及她身边男子衣饰不凡,就知道自己做的绢花对方看不上眼。
待这个水灵的姑娘走近,老妇人有些浑浊的双眼才看清,这个小姑娘发间的银钗做工精致,不似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