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2 / 2)

处理完大部分奏折,班婳陪着容瑕用膳,只是容瑕用着有宜伤口的药膳,而班婳吃着精致的菜肴。偏偏班婳还故意逗弄容瑕,让他想吃又不能吃。

王德看向容瑕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同情。

用完午膳,班婳陪容瑕说了一会儿话,见他睡着以后,才看向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的如意:“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福平太后求见。”

班婳替容瑕压好被角,掩着嘴打个哈欠:“不见。”

“福平太后说,只见娘娘这一次,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娘娘的亲近,”如意低下头,在班婳耳边小声道,“福平太后跪在宣武门外呢。”

比起人来人往的朱雀门与白斗门,宣武门进出人员并不多,福平太后选择在这里跪,倒还算聪明。

班婳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容瑕,闭上眼道:“你去请她回去,就说我不想见她。”

“奴婢明白了。”

宣武门外,除了守在门口的护卫,并无其他官员路过。福平太后跪在太阳下,没有移动过半分,也没有引起任何人围观。

她知道,若是跪在朱雀门,或许能让更多人注意到她,但班婳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她若真要那么做,不仅不能让班婳软化,而是让她更加不满。

“太后,”如意走出宣武门,看着太后面色潮红,不知道在太阳下晒了多久,朝她屈了屈膝,站在她侧面道,“娘娘有命,请你早些回去,和亲王殿下还等着您呢。”

福平太后听到“和亲王”三字,肩膀微微一颤,她看着如意,“你们家娘娘,竟是半点情分也不念吗?”

“太后,”如意摇头叹息,“公主殿下勾结朝臣后宫,刺杀陛下,若不是陛下洪福齐天,今日您哪还有机会跪在这里?以娘娘爱憎分明的性子,只怕您与和亲王,也是要给陛下陪葬的。”

福平太后面色惨白一片:“可是陛下他……”

他不是没事吗?

这话太后说不出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安乐犯下了多大的罪。她没有想到,最接受不了降价皇朝覆灭的不是长子蒋涵,而是长女安乐。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苦行观?”福平绝望地看着如意,“为什么会是苦行观?”

皇后是皇亲国戚,不会不明白苦行观是什么地方,那哪里是修道的清静之地,分明是折磨人的地狱。

如意想说,陛下是娘娘的男人,安乐公主相杀娘娘的男人,娘娘又怎么会无动于衷?但是面对福平太后崩溃的双眼,她觉得说再多都是徒劳。

福平太后恍惚地摇头:“我不走,我不走。”

她若是走了,就再也没有谁能为安乐求情了。““如意姐姐,”一个穿着碧衣的女官走了出来,对如意福了福身,“娘娘说,让您带福平太后去偏殿。”

如意看了眼挂在天际的烈阳,缓缓点头。

大月宫正殿中,班婳抿了一口微凉的茶,伸手摸了摸容瑕的唇,微微勾唇轻笑,转身走了出去。

王德躬身站在旁边,直到班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后,才徐徐站直身体。

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听着满室的寂静,再度闭上了眼。

班婳看着跟在如意身后走进来的太后,抬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福平太后沉默着坐下,屋内许久没有人说话。

福平太后抬头看班婳,对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喜怒。

“娘娘,”班婳忽然开口,“你知道陛下为何赐你福平二字?”

福平太后缓缓摇头。

“因为我想您晚年有福气又平静,所以特意向陛下求了这两个字。”班婳知道这些阴谋斗争中,福平太后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她嫁的男人,谋杀忠臣,她并不知道这些,反而真心对待忠臣的后代,比如他们班家,比如容瑕。她的儿子优柔寡断也罢,性情暴虐也好,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因为她那个做皇帝的丈夫,只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有意疏忽了次子的教育。

她出身高贵,性格鲜活,尽管被后宫磨去了棱角,但班婳不得不承认,她是这朝代变故中的受害者。她并不想伤害她,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亲疏远近,她也不例外。

在得知真相时,班婳甚至想要了安乐的性命。

“娘娘,您还要来为安乐求情吗?”班婳神情冷淡,眉眼间满是疏离。

福平太后垂泪道:“娘娘,您撤去安乐的公主封号,让她去道观清修,我并无意见,可……为何是苦行观?安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到了那里,如何活得下去?”

“娘娘,容瑕是我的夫君。”班婳喉咙里堵得有些难受,“安乐有你与表哥替她委屈,我有家人为我委屈,从小我与她不管受了什么气,都会有人为我们出头,让我们从小到大都嚣张任性。”

“可是陛下身边……只有我,”她拿着杯子的指尖微微颤抖,“若是连我都为安乐着想,那么还有谁真心为他打算?就算他是帝王,就算他胸有沟壑,他也还是一个人。”

“容家旁支伙同安乐算计他,朝臣们也因为他受伤昏迷,忙着算计自己的利益,”班婳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针扎般的难受,“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心疼。”

福平太后张开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班婳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哪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娘娘当真如此无情?”

“娘娘若是恨我,那便恨,但我颁出的凤令,绝不更改,”班婳站起身,“今日之事,非陛下不念当年娘娘双亲养育之恩,而是我不念旧情。娘娘,请回吧。”

福平太后看着班婳,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还是怨,又或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心里空荡一片,抓不到实处。她这一辈子风光半生,落得今日这个境地,又该去怪谁?

怪自己当年不该心软,让父母照顾容瑕?

怪陛下对容瑕太过优容,养成了他的野心?

不,不对。

怪只怪蒋家的男人昏聩无能,不念旧情,做下残害忠良这等事,最终落得了报应。

时也命也,她又能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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