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王氏给出的条件多么丰厚,林若夏就是咬死不从,甚至情愿出家去做姑子,要她嫁,她必得生母亲自为其添妆,这就得将佟姨娘从庄子放回来不可。
林耿当然不可能答应,这位老爹虽性子风流,大事上还是很清醒的,何况自家女儿正在封后的要紧关头——没错,自从宫中传出消息,宋皇后“过世”,而淑妃可能继立为后之后,林若秋变成了他最“钟爱”的女儿,委实可笑得紧。
佟姨娘意图假孕争宠,甚至不惜嫁祸到正室夫人头上,这在京中人家看来自是莫大的丑闻,若佟氏回来,林家不被搅得家反宅乱才怪呢,因此林耿硬起心肠,愣是命人牢牢看守住佟氏,甚至不许林若夏前去探视半步。
林从武叹道:“我只担心她这么闹下去,对你的影响不会好。”
林家两个庶出女儿的隔阂不是什么新鲜事,王氏跟佟姨娘的争端亦早有所闻,说起来没准倒成了淑妃睚眦必报,不许娘家姊妹出嫁,又或者是被嫡母挑唆所至——林若秋名份上是归王氏抚养的。闹穿了,亦成了妻妾相争的笑话。
其实林若秋真要难为一个二姊何须这样费事,更犯不着带累自己的名声,不过人心总是坏的多,越奇葩古怪的谣言越有传播的价值。或许,其中也少不了林若夏推波助澜的作用——她在借此向林家人施压呢。
看来这对母女还真是情深,连婚事都舍得抛下,林若夏也算破罐子破摔了。
既知其意图,林若秋自然懒得理会,只漠然道:“由她闹去。”
倒要看看谁能耗更久,等到了二十五岁,旁人不着急,她自己得先急了——除非她真打算去做姑子。
倘若说从前林若秋还会因家族荣辱而患得患失,现在她则是已完全放开了。她看得出来,无论林家是繁盛亦或没落,其实对她本身是没多少影响的,楚镇要的是她这个人,而非她身后一大帮子势力,像赵氏等人那样。
明了了这一点,林若秋才能真正确信皇帝对她的爱情。现在她可以很确定的说楚镇爱她,这种爱是不因外物而变化的,只会因她自身的意志而有所转移。
当然,她也爱他。
这才叫所谓的心心相印。
到了通州运河码头,众人便弃岸登船,本地的知州早已在此接应。彼此相见,又是一阵山呼万岁。
待得折腾完毕,又在驿馆中好生歇息了一夜,众人方得清清静静地钻进船舱里。楚镇攥着林若秋的手向她笑道:“你没坐过船,等会子怕免不了头晕,好在有朕在,朕会照应你的。”
其实林若秋前世没少坐船,但自从穿越以来,这具身体的确没碰过水——想学洑水都没机会,王氏别的都肯,唯有这个执意不许,说女孩子家家的,打湿衣裳多难为情,林若秋只得罢了。
如今面对浩渺江面,林若秋还真有点害怕,于是朝楚镇露出一个甜甜蜜蜜的微笑,“多谢陛下。”
她却想不到自己没晕船,楚镇就先病倒了。
御船离了渡头两三日,楚镇便上吐下泻起来,俊容惨白得跟傅了粉一般,终日神色也是恹恹的。林若秋问过太医,得知只是简单的晕眩之症,这才略微放心,不过,皇帝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船呢,他从前不是也南巡过么?按理说不会有事的。
奈何楚镇紧抿着唇什么也不肯说,林若秋只好让红柳去问魏安。
魏安朝脚边的面盘里呕出一口酸水,软软的趴在桅杆上,禁不起红柳百般追问,这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陛下从前南巡也是百般不适,并非头一遭……”
红柳都快气吐血了,“那怎么早些不说呢?”
若早知道,就该多带几名太医了,这下却累得她家娘娘吃苦:还想着能在船上观看湖光山色,共享风花雪月呢,这下却好,光顾着伺候病人去了。
魏安蝎蝎螫螫的道:“这不是怕林主子担心么……”
何况陛下是多么要强的人,当着淑妃娘娘的面说自己晕船也太丢脸了罢,显不出男子气概——再有决断的男人,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也难免畏首畏尾。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迟了,红柳只好冷眼睨着船尾的小白脸,“你原来也晕船?”
难怪都说上行下效,一个个瞒得一丝不露。
魏安拿衣袖蒙住脸,明明他跟陛下是一样的说辞,为何陛下就能得林淑妃无微不至的侍奉,面前的这个却对他冷冰冰呢?
差别太大了!
红柳却毫不留情的轻踢他一脚,“别装了,我可不信你在陛下跟前敢这般作态。”
真要如此,从前他跟随陛下出巡的时候就该被扔进江里去了,无非是看着林淑妃素来性子软,才敢在这里乔张做致扮可怜博同情。
魏安只好耷拉着脸悻悻起身,心道天底下的女子原来也是多种多样,林淑妃深爱陛下,所以能柔情蜜意地侍奉陛下,眼前的这个却始终公事公办。
他怀疑从前种种都是自己的错觉,这个宫女对他并无特殊好感,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直至晚间,有人给他端来一盏热腾腾的姜汤,魏安这才信了世间真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存在,但这也太难琢磨了,鬼知道女儿心肠里装了些什么?
结果他仍是将那碗姜汤喝得干干净净。
第119章 悍妻
差役站在船头, 小声问一旁的文弱书生, “大人, 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那师爷打扮的男子乃是一名姓顾的主簿, 原为通州府尹派来, 自离了运河码头便跟着御驾登船——自然是为了尽到送行的义务, 皇帝虽然客气,他们可不敢真跟皇帝客气, 少说也得平平安安送到中游才行。
再则,府尹准备的“好礼”,那也是须皇帝亲自过目的。
不过顾主簿却想不到皇帝的身子这样孱弱,才一上船就出现了晕眩的症候, 这些天多是林淑妃招待他们, 倒连皇帝的面都难见着。
既如此, 当然不必再待下去了,不能逢迎讨好, 府尹交代的差事便成了空谈;再则, 若陛下的病势愈发沉重,他们也吃罪不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主簿沉吟良久, 还是决定先行回去。
那差役又巴巴的看着他,“咱们带来的人呢?”
府尹这回精心搜罗了好几个绝色的丫头, 为的就是供陛下南巡途中解乏, 况且这些人也都是愿意侍奉陛下的, 总不能让她们空手而回吧?
顾主簿瞪道:“蠢材!陛下都下不来床, 让她们伺候谁去?”
总不成留着伺候林淑妃?他看林淑妃也不像个性子绵软的,这些天服侍皇帝无不亲力亲为,一衣一食都须奉林淑妃的指挥,连陛下都不曾质问半句,可知这位娘娘着实手段非凡。那些佳人纵使留下来,也未必近得了皇帝的身。
未免惹火这母大虫,还是安分些好。
计划已定,顾主簿便带着差役去舱房中请辞,只说要回通州复命,府尹大人只怕已等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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