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徒弟还没出师,师傅有责任送佛送到西。
蒋孝期不出声,周未以为他嫌自己那辆柯尼塞格太扎眼,而且只能坐俩人,于是补充:“我开裴钦的suv,低调,还能装东西。”
“七点十分的航班,你起得来吗?”
周未果然胃疼地顿了一下,输人不输阵地答道:“当然,可能那会儿我还没睡!”
“我现在回家,大概要四十分钟。”蒋孝期模模糊糊给了个选项,意思是他可以等。
“你吃了没?”
“在这儿陪我妈吃的。”
周未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蒋桢弯着眼睛看儿子,问:“明天,我是能见到你攒钱买花追的儿媳妇了么?”
蒋孝期差不多正好是四十分钟后到丹大公寓的,电梯门一开,他就看见斜对面下行的步梯台阶上坐了个人,浓郁的英泰校服,一截纤瘦的脖颈从衣领探出来,微微低着头,脸快要埋进一只比他头还大的塑料外卖盒里。
周未正捧着从洁惠打包回来的一份疙瘩汤,边取暖边用塑料小勺往嘴里盛,鼓起腮帮子吹凉,被氤氲的蒸汽熏一脸。
听见身后电梯响,他含着一口汤回头看,嘴唇烫得泛红,眼睛弯起来:“你说你吃了,我就没等你。”
蒋孝期一脸愕然,掏出钥匙开门。
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位开着几千万跑车的周家小少爷,居然大凉夜蹲在他家的平民楼道里嘘溜十六一份的疙瘩汤,画面诡异得如同一株开在紫地丁丛中的冠世墨玉。
周未捧着疙瘩汤跟他显摆:“里面加了老板娘腌的泡菜碎。”萝卜和芹菜都好吃,酸甜爽口,开胃下饭。
大概是周未怕那几个混子后面要找麻烦,让那群去打过招呼,秦惠洁提心吊胆了几天发现相安无事,之后再看到周未光顾就追着要退他那一万块钱赔款。
周未不肯收,秦惠洁便给他免单,折算成疙瘩汤的话他估计能免费喝半辈子。
“你们学校午餐都吃龙虾,就没钱做身外套穿吗?”何必冻得像狗一样,蒋孝期自己那么壮,这两天赶上降温,都换绒里的软壳衣穿了。
英泰当然有外套,而且是羊呢大衣,就是不知设计师哪根筋搭错了,用姜黄,倒是和绛红同为英泰乐津的标志色,单穿也好看,配在一起做校徽还勉强可以,大片穿在身上就很像火候老了的番茄炒蛋。
再者,英泰的学生大多车接车送,稍微有点霾或者雨雪体育课都改到通了新风的玻璃穹顶下面上,穿大衣不能耍帅就很多余。
周未:“有,丑。”
蒋孝期:冻死活该。
他侧身让周未进屋,市政的供暖还差几天启动,但公寓的自采暖想什么时候烧都行,蒋孝期按着面板调高室温。
周未一手托着疙瘩汤的大餐盒,一手扶着玄关柜蹬皮鞋,刚蹬掉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把餐盒往蒋孝期怀里一推,重新踩上鞋子返身跑出去:“落了个东西。”
蒋孝期看他蹦下台阶从楼道里捡回一个牛皮封的矩形扁包装,似乎不轻,他两手提着,快拖到地上。
真不知道这么大块东西,他那个只能塞两人、前备箱比积木盒子大不多少的车是怎么运过来的。
“这是什么?”
“送你的。”周未把它靠在鞋柜旁边立住,然后迅速蹬掉皮鞋夺回餐盒,蹿到沙发上窝起来喝:“拆开看看——”
蒋孝期脱掉外套挂好,蹲下身去拆外层裹着的牛皮纸,这显然不是礼物的精心包装,只为起个保护作用,他摸到里面坚硬的木框,大概猜出是什么了。
“你画的?”
那幅半人高装裱妥帖的油画被剥出来,斜倚在皱纸堆里,被门厅暖黄的射灯由上而下打亮,极富纹理质感的颜料柔化出毛皮般的光泽。
那是一匹草原上疾驰的骏马,有着健硕的身躯和四肢,肌肉匀称、皮毛油亮,驰骋的身姿洒脱不羁。
蒋孝期看得出这是幅油画,但用色和画法都更像国画的水墨,连着风卷碎浪的草场在内,都只有黑白棕灰四色之间的浓淡过度,笔触也偏写意,没有过于清晰精致的细节,但无论是鬃毛飞扬的虚影还是马蹄踏飞的草屑都带出动感,仿佛那匹马下一秒就该脱框而出。
“嗯。”周未那天去骑马,除了带周耒散心,也闲着欣赏了一阵奔马的英姿,当时就有回家画一画的念头,结果被摔得忘记这茬儿。
他盘膝在沙发里四处看看:“总觉得你这屋里少点什么,挂幅画可能好点……”
他看蒋孝期盯着那副画半天不吭声,背影沉得像一座石塔,以为他不喜欢。
“那什么,你不是喜欢吃草么,要不是看过你打架,我也许会画一头羊……或者鹿?”
蒋孝期还是没动没说话。
周未想了下他和马的交集,心虚道:“我……绝对不是画这个讽刺你!”
他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蒋孝期很像一匹没被驯化的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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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