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臣们倒是都很慎重, 草批也大多很严谨,苏轻窈基本上挑不出大毛病,大多都直接用楚少渊的私印在奏折上行印。
楚少渊临走之前领着她听了那么久的奏对, 苏轻窈现在也不太生疏, 每日不过多幸苦一会儿, 倒也撑了下来。
转眼, 楚少渊就走了十日。
苏轻窈数着日子过,一开始因为异常忙碌,倒是没时间想念楚少渊, 等到终于有了些空闲, 思念便如江河入海, 汹涌而不绝。
她就坐在御书房内,看着窗外抽条的桃树,对留下来专门伺候她的娄渡洲道:“待绿满枝头, 陛下便也应当到达溧水。”
娄渡洲便笑着说:“陛下抵达边关, 定会派军报报平安,娘娘毋须担忧。”
苏轻窈点点头, 却没多言。
这一年来两人朝夕相对, 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相知,最后又从相知到相爱。他们一直在一起, 从未远离过。
曾经不识情滋味,不觉孤独难捱,如今两相钟爱,方才觉陪伴是福。
楚少渊这才一别十日,苏轻窈心中便就思念丛生,无论看见什么,心里脑中念的都是他,想的也都是他。
难怪古人多言相思成疾,若不是知道楚少渊一定能凯旋而归,苏轻窈还不知现在如何。
娄渡洲见她又开始发呆,想了想便道:“娘娘且吃些点心吧,忙着一会儿该饿了。”
苏轻窈这才收回神智,道:“端上来吧。”
娄渡洲匆匆而去,转身回来时,身后跟着个面熟的小黄门。
“娘娘,边关急报。”
苏轻窈捏着朱笔的手轻轻一抖,下意识抬起头来:“什么?”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娄渡洲不敢看,是以并不知内容为何,见苏轻窈这么紧张,不由也有些忐忑,便赶紧呈上前来让她过目。
苏轻窈拆开封蜡,一目十行看了过去,一开始松了口气,然而越往下看,她脸色越不好,最后竟是叹了口气。
娄渡洲有些紧张,怕楚少渊真有什么闪失,忙问:“边关可有不妥?”
苏轻窈知道他在问什么,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才说:“陛下已经抵达平沙关,平安无恙,沈如心也已经开始凋零先锋营,在平沙关如鱼得水。只不过……”
“只不过沈定安率军亲赴罗孚大营,激战数日之后,竟是失踪了。”
娄渡洲眨眨眼睛:“沈将军失踪了?”
苏轻窈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娄渡洲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能说:“等阁老们明日过来,再另行商议吧。”
次日下午,苏轻窈跟阁臣们议论完,便亲自去了一趟长春宫。
现在的孙婕妤基本上已经“病入膏肓”了,苏轻窈时常过去看望,也在情理之中。
谢菱菡近来也很忙,同她说了几句宫务,也就不跟她多言,放她去了后殿。
近来天气回暖,宫中又无风,白日时屋外也很暖和。孙若云出不了长春宫后殿,便也就只能在院子里略坐一会儿,也好散散心。
苏轻窈来时她正好在院中读书,抬头看见苏轻窈,正要冲她笑笑,可片刻之后,她似乎猜到了什么,手中一抖,那本书便滚落在地上。
苏轻窈看她一脸慌张起身,不由叹了口气。
“咱们进去说吧。”
孙若云点点头,沉默地跟着她进了寝殿。
苏轻窈让她坐稳又屏退宫人,这才道:“若云,你相当聪慧,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有什么都直同你讲。”
孙若云抿了抿嘴唇,轻声说:“你说吧,我……我有心里准备的。”
苏轻窈低声道:“刚收到前线军报,沈小将军在罗孚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只听“啪”的一声,孙若云不小心碰掉瓷杯,碎了一地。
她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苏轻窈按住不让她动,安慰道:“沈小将军只是失踪,并不是战死,还有一线生机。”
孙若云扯了扯嘴角,却最终也无法给她一个笑容。
苏轻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寝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就连外面也都寂静无声,没人大声喧哗。
过了许久,孙若云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杯子碎了。”
苏轻窈只觉得内心一阵剧烈的闷痛,仿佛有什么挤压着她,又酸又涩,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但面对孙若云,苏轻窈却没有哭。
最苦的是她,最难过的还是她,苏轻窈没资格替她哭,也没资格替她决定人生。
孙若云又说:“失踪了,其实也还好。”
这个时候,她似乎已经理解了苏轻窈的话,慢条斯理说起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总归还有个念想,”孙若云道,“我可以等他,我本来就等了一年,再等一年也没什么。”
“我习惯了的。”
苏轻窈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叫她:“若云,你……”
孙若云冲她摇摇头,倒是显得分外镇定:“轻窈,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早先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也预想过这一日。”
她也不需要苏轻窈回答她,只自己自顾自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