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有映冬在,苏轻窈还略放心,想着后殿之事要干脆料理清楚, 于是便看向勤淑。
“勤淑姑姑是带了尚宫局的管事姑姑来,既然人手足够,咱们不如搜宫,先查查各宫可有证据。姑姑你看可好?”
勤淑还没来得及说话,郑婕妤张嘴就说:“你怎么敢?”
苏轻窈冷冷看着她,威仪天成, 气质凛然,她一开口便是掷地有声:“本宫怎么不敢?”
“既然那个叫元儿的宫女不知所踪,便就没了证人,”苏轻窈一字一顿道,“没了证人也不要紧,这人偶看起来很有些分量,骨架用的是枣木,衣服料子也不像是普通的棉麻,而是绸缎的。要做这样一个人偶,定要事先准备一番,不可能临时要就能有。”
虽然那玩偶看起来很诡异,不过制作还很精良,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用来陷害人的。肯定早就被雕琢出来,说不定是郑婕妤……巫咒她人所用。
苏轻窈皱着眉,再次看向郑婕妤:“这人偶虽然是从本宫的行李中掉落,但时机太过巧合,若真是本宫要用来行巫蛊之术,定不会这样草率为止,甚至用一个长满倒刺的妆奁安放。”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我不信聪明如婕妤妹妹会看不出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轻窈语速不快不慢,字字清晰,郑婕妤却好似没听懂,只说:“这吓人的东西从你行李中掉落出来,就是铁证,安嫔娘娘字里行间却一直推脱,怕是不敢认下。”
苏轻窈便笑了。
“婕妤妹妹的耳朵怕是不太好使,听不懂本宫的话,”苏轻窈把目光放到三位姑姑身上,“姑姑们都是蕙质兰心,一定能听懂本宫在说什么。”
苏轻窈平日里很少自称本宫,今日却咬着这两个字不放,便是郑婕妤再想如何先下手为强,却也无法越过位份,直接把事情落成定局。
巫蛊之祸若真能成事,轻则事主满门抄斩,重则酿成谋逆大罪,祸及九族。苏轻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也不会认的。
这事本就不是她所为,她堂堂正正,自是不怕搜宫。
勤淑开口了:“安嫔娘娘所言甚是,如此大事,当要谨慎为之。能做出此等人偶,说不定会有余料残留,只要找到源头,就能辨明真相。”
乐水紧接着说:“来之前太后也命臣带了宫人过来,不如就同尚宫局的宫人一起,分三队搜宫吧。”
三队指的是安嫔的东侧殿、郑婕妤的西侧殿、烟嬷嬷管的后角房。
前殿这会儿还很忙乱,贤妃那恐怕相当不好,因此所有人都没说前殿的事,默认了贤妃同此事无关。
郑婕妤的脸色变了又变,少顷之后或许想到了什么,却开口说:“搜吧,赶紧搜就是了。”
“到时候若是搜出什么,姐姐可不会不认吧?”郑婕妤道。
苏轻窈偏过头去,见她脸上闪过一抹不甘,便知道她那里定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坦然让搜。
不过这么一搜,苏轻窈身上的嫌疑就又轻一分,这事疑点重重,自然不会莽撞栽赃给苏轻窈。
只要事情有转園,苏轻窈这个巫蛊罪名便无法落实,这一连串安排便如江河入海,一去不回了。
苏轻窈前后这么一想,当即就明白郑婕妤的想法,她淡淡看着她,内心却想:你真能把自己摘干净吗?只要脏过手,手上必有痕迹,到头来一报还一报,早晚要遭报应。
郑婕妤便是能躲过这一回,还有下一回等着她,只要暴露一丁点端倪,这件事就永远都不可能平息。
“若是真从本宫那再搜出任何东西,那可真就稀奇了,”苏轻窈道,“能有如此先后手,本宫也是实在佩服。”
她说罢,看了一眼柳沁,柳沁就道:“这几日因为暴雪,人人都知我们娘娘的行李堆放在角房,等雪停再搬。为怕丢三落四,每日都有专人看管,旁人是不可进入的角房的。”
柳沁就此后在苏轻窈身边,给她和几个姑姑温茶。
她虽也是管事姑姑,可品级和资历都差了几位姑姑些许,此时跟在近前却也合适。
“若是有什么机会得手,便只有今日清晨,除了我们景玉宫自家宫人,还有绯烟宫的杂役宫女和黄门进入过角房,人一多,自然就容易出乱子。依臣所见,应当就是清晨这片刻功夫送进来这个奇怪的妆奁。”
柳沁一路跟着苏轻窈,自是衷心又严谨,对于苏轻窈的事她比谁都上心,因此苏轻窈盛宠这么久,也才到今天出了这一桩事。
这也不能算是柳沁的错。
搬宫这事本就操心又繁琐,不仅这边要看着,景玉宫也要有人安排。所以苏轻窈手下这几个大宫女就分成两边,这几日都没得空闲。
出了这样一桩要紧事,苏轻窈也没生气。
毕竟同旁人共住一宫,人口繁杂,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纰漏。柳沁也不是完人,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柳沁这么一说,在场三位姑姑便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乐水和勤淑对视一眼,直接叫来手下心腹,安排她们兵分三路排查各宫室,除了两位娘娘的寝殿不查,其余皆要探查一番。
这么多人乱糟糟搜宫,郑婕妤难免心烦意乱,她有些不太高兴地说:“怎么安嫔娘娘的姑姑说话管用,我一个婕妤说话却没人信呢?”
她这句话说的特别哀怨,仿佛自己多受冷待一般,听得姑姑们直皱眉。
这时宫人们已经开始搜宫,里里外外热闹不停,院中的宫人们却都还站在原地,没有一个敢动的。
听琴突然说话了:“婕妤娘娘多虑了,咱们既然被请来,定然要仔细查探一番,定不能马虎行事。此事牵连深重,若是出了差错,怕是臣掉了脑袋也弥补不了。”
打进了绯烟宫,都是勤淑和乐水在说话,听琴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喝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毕竟代表的是乾元宫,代表的是陛下的圣意,所以言行越发谨慎。
凭着同苏轻窈的情分,也凭着陛下对苏轻窈的用心,听琴都不能让苏轻窈出事。再一个,她自己又不是瞎子,安嫔娘娘是何等人品,她又不是看不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坏事的。
因此,听琴心里有了底,一进来就让勤淑和乐水办事,她自己则坐在一边,用心观察所有人的面貌。
等看的差不多了,又恰好郑婕妤指桑骂槐,她便趁势开了口。
果然她一说话,郑婕妤就不敢再吭声了。
宫中太后是尊贵,可尊贵不过陛下去,若说今日到场的这三位姑姑哪个最重要,自然还是听琴。
听琴一双眼眸似能看透人心,她慢慢在所有人面上扫过,沉声道:“若是谁知道什么隐瞒不报,一旦待会儿查出来,不仅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家中。”
“你们入宫当差不容易,苦熬这么多年才熬出头,也不想就折在这节骨眼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