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一场大雪,也要持续三日才停。
这话她不用跟楚少渊说,她自己心里明白便是。
两人说了会儿话, 就到了晚膳时分,苏轻窈刚一进厅中,就看到冒着热气的铜锅子。
苏轻窈当即就笑起来:“怎么想着要吃热锅?”
楚少渊牵着她的手坐下,道:“之前在东安围场打的羔羊带回来两只,养在御膳房里,正巧今日落了雪,刚好吃。”
苏轻窈跟着他的话,往窗外望去。
此时正值落日时分,橘红的晚霞烧红了天,簌簌落雪却寂寥无声。
厅中铜锅咕噜噜冒着热气,料碟里的麻酱浓香扑鼻,正是苏轻窈最喜欢的滋味。
楚少渊亲自夹起鲜切羊肉,放入锅中涮:“用膳吧。”
苏轻窈点头,也学他自己夹菜来吃。两个人就这么你喂我我喂你,吃得不亦乐乎,待一顿晚膳用完,身上都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冷了。
饭后,楚少渊道:“出去赏雪吗?”
苏轻窈便披上斗篷,换上厚实的皮靴,被他牵着往望春亭行去。
大雪落了一天,到了这会儿都不见停,乾元宫庭院广阔,楚少渊不让宫人费心打扫,便只开了主道,其余地方依旧白雪皑皑。
两个人穿着厚底皮靴,踩在雪地上软软的,苏轻窈玩心大起,忍不住蹦了两下,发出咯吱声响。
楚少渊稳稳扶着她,叮嘱:“且慢些,可别摔着。”
苏轻窈抬头冲他笑:“有陛下在呢,我摔不了的。”
于是楚少渊就傻乎乎跟在她身后,也不管她玩雪了。不过苏轻窈自己很有分寸,玩了一刻便进了望春亭。
亭中已经挂好纱帘,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风,却又不遮挡漫天飞舞的鹅毛雪景。
两个人的脚边放着火盆,桌上摆着红泥小火炉,火炉上放着新酿的米酒,在炭火的烤制下袅袅冒着热气。
新酒味浅,偏甜,闻起来有一股清甜的米香,只能算是甜酿。
楚少渊亲自倒了两杯酒,举起同她捧杯:“吃一杯?”
苏轻窈笑着同他捧杯,浅浅抿了一口,一阵醇香扑鼻而来,甜滋滋热烫烫的米酒顺着喉咙直达胃中,惹得人浑身都暖起来。
两个人就静静坐在亭中,望着亭外簌簌而落的大雪,偶尔对视一眼,吃一口香浓米酒,倒也有一番美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待天色全都暗下,黑漆漆的黑夜来临,宫灯陆续点亮,照亮了朱红宫墙。
楚少渊起身,弯腰扶起她:“回去吧。”
苏轻窈点点头,两个人便就踏着雪,慢慢往寝殿里走。
一路风雪飘摇,天地间都空了,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相随。
唯一陪伴他们的,便只剩漫天风雪。
就在这时,苏轻窈却突然开了口。
“陛下已经尽力了,提前做了预案,调配军队和粮食,应当不会再如……那般。”
楚少渊低头看她,在一片昏暗之中,唯有他们两人的眸子是明亮的。
苏轻窈认真回看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楚少渊微微叹了口气。
便是他隐藏的再好,苏轻窈还是看了出来。
冬日落雪,自是景致极美,然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连绵不绝的落雪却似催命一般,会吞掉一家性命。
前一世因为这一场措手不及的大雪,盛京与奉天死了多少百姓?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寒冷的冬夜就如同吃人的野兽,在黑暗中伺机出动。
是以这一世便是做了万全准备,楚少渊也是一刻都不敢放心的。
他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料还是被苏轻窈一语道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楚少渊问。
苏轻窈笑着说:“我不用看出什么,我知道陛下一定会担心,这就够了。”
她不需要眼神多好用,也不需要怎么揣摩楚少渊的心思,只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是如何性格,便能一清二楚。
楚少渊又叹了口气,这回却是喟叹。
“你啊,有时候特别聪明,有时候又特别傻气,”楚少渊说,“也不知道要如何夸你了。”
苏轻窈捏了一下他的手:“我哪里傻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说话越发随心所欲,经常想到什么便会说什么,也不再咬死“臣妾”两个字。
她说得顺口,楚少渊听得舒心,倒也融洽。
待回了寝殿,两个人沐浴更衣后歇下,苏轻窈一趟到床上,便就困了。
楚少渊亲了亲她,对她说了一声:“好梦。”
苏轻窈便勾着唇角,美美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