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沁也不知道她为何脸色变得那么快,只道:“上月孙选侍侍寝两日,后来陛下就再没召幸过了。”
苏轻窈瞧了瞧外面天色,若有所思道:“也不知她是否午歇,等她醒了你去请她,说我有要事问。”
柳沁最是听她的话,得令连缘由都不问,直接点了头。
“小主,刚奴婢的话您记下了吗?”
苏轻窈想了半天,才想起她说“陛下喜欢热情的”。
她随手把那本看了十几遍的话本扔到桌子上,站起身来在寝殿里溜达。
上了年纪之后她很注意养生,每日饭后走要走上两千步,若是出不了汗还要加,否则夜里睡觉都不舒服。
外头虽然有宽敞的后院,但后殿还住着惠嫔娘娘,这位她惹不起,还是老老实实在屋子里转悠吧。
要说陛下喜欢什么样的,恐怕现在满宫里的女人们都还以为是贵妃娘娘那样的。
除了苏轻窈,可能这会儿连陛下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苏轻窈轻声笑笑,热情?不……陛下可不喜欢热情如火的美人。
反正侍寝也是晚上的事,现在空闲,苏轻窈一边溜达,一边对柳沁道:“把我的衣裳都找出来,我瞧瞧哪件适合今日穿。”
柳沁刚要自己动手,苏轻窈就按住了她:“叫柳叶来忙,你去取了栗子糕来。”
于是柳叶就不情不愿地翻箱倒柜,把她所有的衣裳都找了出来,一身身挂在衣架上给她看。
除了一两身特别喜欢的,苏轻窈基本上已经不记得年轻时候都有什么衣裳了,这会儿一件件看过去,却是相当不满意。
她人都换了个芯子,自然对以前的品味十分看不过眼。
瞧那颜色搭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南阳来的,非要在自己脸上结结实实盖上“异乡人”三个字,还不够叫人笑话的。
她仔仔细细把几身衣裳的绣纹和颜色都看过,便把单衫和裙裳分开,重新配对。
嫩黄的窄袖对襟缀金纽扣上衣配浅绿海波马面裙,另一件浅粉交领短衫配白罗绣花裙,再选了一件嫩红的纱衫,可当搭配罩衫,这么简单一换,立即显得清雅起来。
这两件配好,端着栗子糕进来的柳沁也忍不住道:“确实瞧着比以前顺眼许多。”
她衣裳不算多也不算少,刚进宫来时尚宫局织造所给配了两套衫裙,再加上她从家里带来的也足够应付日常应酬。
想到这,苏轻窈看了一眼木木呆呆站在那的柳叶,吩咐她:“把这套白罗绣花裙拿到外间熨一熨,我晚间要穿。”
柳叶便只得捧着衣服出去了,苏轻窈等她出了里间,才对柳沁说:“把妆奁找出来,我再瞧瞧。”
她祖父是南阳省按察使,按察使司不是什么油水衙门,祖上本也不是什么富饶世家,几个儿子又不争气,因此家里也只还算过得去,并不十分富裕。
为着她进宫这事,母亲甚至还把早年的嫁妆铺子卖掉一个,才给她凑了千两傍身,不想叫她在宫里头吃苦。
想起母亲,她心思又活络起来。
重新来过,是否意味着她还能再见父母一面?
这么一想,苏轻窈立即斗志昂扬,不就是侍寝吗?就跟话本子里写得似得,只要乖乖躺在那,让陛下随便发挥吧!
柳沁取来了两个妆奁,打断了苏轻窈的沉思。
她这会儿手里没什么像样的物件,所有头面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苏轻窈挑挑拣拣,发现发簪耳环都还算简单素雅,便也松了口气。
她低声问柳沁:“手里还剩多少余钱?”
位份升上去之后,她就没怎么操心过钱了,后来她跟着退了位的建元帝去建元花园住,因为只剩下那么三四个老太妃,日子更不用发愁。
陛下确实不愿意见她们,也从来都想不起来她们,但衣食住行却都是顶好,没人敢怠慢。
后来陛下殡天,老太妃也只剩下她一个,新帝把她当老寿星那般捧着,自然是越过越好。
苏轻窈还想着她慈和宫宽敞明媚的桃香阁,还惦记着青葱别致的慈宁花园,再一看柳沁给她比的手势,顿时垂下了嘴角。
她带了一千两进宫,好一番折腾进了碧云宫,还没定位份就花去两百两,再加上这个月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打点,如今只剩下不足五百两了。
这钱花得,真跟流水一样。
她现在都有点想不起来当年那捉襟见肘的日子是如何过的,现在最要紧的是给自己添点身家,然后搬去对面的东侧殿独住。
把这些都撸顺,苏轻窈便觉得畅快不少,她叫柳沁把晚上要用的发簪耳环取出,收拾好弄乱的里室,便道:“去请孙选侍过来吧。”
那碟栗子糕,就是为孙选侍准备的。
孙选侍是个性子很柔和的人,说好听是温柔婉约,说不好听就是胆小如鼠。她进了宫过得还没她好,成日里什么都怕,苏轻窈年轻时跟她关系不错,后来搬宫疏远了,早年的情分也还在,现在再看她,倒是多了几分慈爱。
“孙姐姐,快来尝尝这栗子糕,特地给你留的,”苏轻窈笑着对孙选侍道,“妹妹有个不情之请,想跟姐姐打听一二。”
孙选侍倒是没成想她如何知道自己喜欢吃栗子的,闻言也很承情:“苏妹妹客气了,你只管说。”
苏轻窈眉尾一挑,一双杏圆眼就往柳沁、柳叶和孙选侍的小宫女白雪身上扫去。
三个小宫女也还算机灵,一起退了出去。
等房门紧闭,苏轻窈低头酝酿了一番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就带了几分羞涩和胆怯:“孙姐姐,可是听到刚才乾元宫的小黄门传话了?”
听到乾元宫三个字,孙选侍浑身一抖,竟显得有些害怕。
苏轻窈看上去含羞带怯,实际上却把孙选侍的一举一动都看进心中。
她不知孙选侍为何害怕,还是继续问:“进宫来一个月,妹妹十分不习惯,陛下也一直没召妹妹侍寝,妹妹便……把侍寝的规矩忘了。”
孙选侍垂下眼眸,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竟被她三言两语说得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