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骷颅与闪电大火都被抛到了身后。
山崖之上,赞佩神女手中的雷火之矛投掷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线,矛尖向下,垂直而落,如索命之蛇,刺向宫语的后背。
林守溪运转真气,想在山壁上闪转,躲避进攻,身后,小禾的声音响起,刀锋般锋利:
“别回头,我来。”
小禾持剑返身,迎上了那支投射而来的长矛,剑锋与长矛相交,大蓬的火星飞溅如雨,将少女瓷白的面颊照得通红,炙热的火焰沿着矛身腾上她的手臂,臂袖被顷刻烧去,纤瘦白皙的手臂如在火里。
少女强忍着解开红绳的念头,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拧转古剑。
雷火之矛被她撼动,矛尖方向微微偏移,斜刺入岩壁,爆裂的声响中,雷火汹涌,岩屑飞溅,小禾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脱离了岩壁,向着山下坠去。
小禾薄唇紧抿,忍着伤势,试图将剑插入岩体,防止坠落,可在先前与长矛的交锋里,这柄陪伴了她多年的剑已然断折,失去了剑尖,剑也无法扎入坚硬的岩体。
小禾的身躯飞速滑下,向着武当山的万丈深渊坠落。
半空中,一只手忽然伸来,抓住了她的衣襟,小禾娇哼一声,反手伸出,也抓住了那揪住她衣襟的手臂,下坠的空中,小禾对上了林守溪的目光。
没有大片的红云遮蔽视线,天空中的残月显露了出来,它悬挂天空,洒下银辉,恰将他们照亮。
“抓紧了。”林守溪说。
“好。”小禾点点头。
命运如此玄妙。
这已是他们今天第二次跳崖,第一次时他们尚在拳脚相向,仿佛要打得山岳无棱,江河倒转才肯罢休,此刻大敌当面,冰河彻底消解,他们又变回了生死与共的伴侣。
似有神助,山风忽然间骤起,从崖壁的缝隙间涌动过来,流经他们身边。
林守溪一边扶紧了师祖修长紧致的腿,一边握住小禾温凉的小手,他们不再依仗山岩,而是直接凭借风力,向着苍莽的林子滑去。
渺小的衣影被夜色侵没。
……
武当山下的林子大片大片地倾倒着,那是林守溪与小禾白天战斗时留下的痕迹。
三人平稳落地。
他们凭借着风力飞了很远的距离,哪怕是赞佩神女,一时间也无法追及,但他们谁也不敢松懈,没有过多地辨别方向,林守溪牵着小禾的手,一头扎入林中,向着群山深处遁逃而去。
——武当山外山势绵延,林野苍茫,原始的密林是最好的藏匿之所。
“小禾,你受伤了么?”
林守溪与她手牵着手,他明显感觉到,少女的手有些发凉,同样,她的气息也有些乱,应是挡矛之时落下了伤。
“我没事。”
小禾刚刚开口,足下却被荆棘绊到,呀了一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别逞能,来,我背你。”林守溪握紧她的手,认真地说。
小禾强咽下了一口涌起的血,看着他,神色略显古怪。
林守溪的背上,传来了宫语清冷的咳嗽声。
他的心弦过于紧绷,竟没反应过,自己已背着人了。
宫语抱着他的后颈,与他胸背相贴,轻轻地喘息着,鼻间也不时发出疼痛牵引起的呻吟。
过去,她与龙尸和邪神战斗之时,也有过身负重伤,九死一生的经历,但她的修为从未被封印过,此时此刻,鬼狱刺刺入躯体,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黑气缠绕紧锁……她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鬼狱刺,这兵器如其名,它像是一座牢狱,将宫语困囚。这个世界压制了境界,使她无法以力将囚笼打破。
“师祖……”林守溪想询问伤势。
“我……咳,我没事。”
宫语打断了他的问话,声音镇静,手臂却抱得更紧。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们的当务之急是逃过司暮雪的追杀,寻个地方躲起,将伤势疗养,从长计议。
林守溪与小禾皆不再说话,两人将伤势与疲惫强压下去,在山林中不断奔逃纵跃,他们不确定身后有没有追兵,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觉得,追索他们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夜色岑寂。
蛩鸣声,鸟叫声,野兽夜嗥声,一切都显着若即若离的遥远感。
他们翻山越岭,跨越湖泊,明明已疲惫至极,却又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林守溪与小禾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初孽池时被龙尸追赶的情形,手握得更紧。
连续跑了数个时辰。
林守溪与小禾累得双脚都要失去知觉了,他们也不知自己跑了多远的路,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他们的周围尽是参天的大树,每一棵树看上去都一模一样,久而久之,甚至给人以原地打转的绝望感。
冲出密林。
前面是一片天然的积水池塘,林守溪与小禾抬起头,看见清辉洒满池塘,泛出粼粼的银光时,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这样的地方想找木屋与破庙是不可能的。
他们决定在这里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