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借着黑暗动了,他们动作敏捷,像是一缕一缕穿窗而来的风,转眼扑到了林守溪的身边。
“大将军小心!”三花猫的猫瞳是此间唯一还在发光的东西,但这等微末之光自保不易,如何能破开眼前的黑暗?
当初它第一次出逃的时候,就是被这黑灯阵围住,然后被一大麻袋……不,乾坤寰宇袋所捉住的!
它对于这位黑衣少年的身手还算信任,可他长得这般漂亮,就怕身手也是花架子啊……
三花猫心跳不停,她听到了衣裳破风的声音,那是刀锋出鞘般的锐啸,与此同时,无形的黑浪鼓噪骚动,翻涌而来,已近在身侧……不愧是宫廷中豢养的高手,黑暗非但没有对他们的行动产生干扰,反而令其更加如鱼得水!
“小心左边!不……是右边!”
“还有上面!”
“脚边好像也有!”
“四面八方都有!”
三花猫手忙脚乱地指挥着。
接着,它感觉到自己趴着的身躯也在动,似有什么在空中交锋了,碰撞声传入它的耳朵,密集如鼓点,明明那么轻微,却带给了全身无名的战栗感,三花猫猫毛根根竖起,在短暂的害怕后收获到了难以言喻的痛快。
它觉得自己就像是骑在战马上挥舞斩马刀的女战神……不,是骑着夭矫天龙争战万重天的女帝!
三花猫也不在乎输赢了,它挥舞着爪子,凭借着自己的本能与热情进行指挥。
“前面……后面也有!他从左面来了,快躲开!”
“好像不止四个人……”
“我们逃吧……”
它正指挥得起劲,风声却是骤歇,周围的躁动降至冰点,死寂成了黑暗唯一的旋律。
怎……怎么了……三花猫大惊,它连忙伸出肉垫去摸了摸旁边的头,生怕自己的大将军给人斩首了。
笃,笃——
老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拐杖敲地的声音再起。
黑灯解除,光亮重新沿着竹子的缝隙落入了楼中,三花猫环顾四周,几乎惊呼出声。
一切像是没有动过,灰衣人依旧立在四角,手中持着漆黑的木剑——他们不敢在尊主面前动真正的刀枪。
“这……这是……”三花猫震惊:“将军还学过魅惑之术?”
三花猫的叫声震动了空气,细风吹过,他们手中漆黑的木剑像是黄瓜,被有序地切断,化作无数圆片滚落在地。
“我将他们穴道点住了,稍后会自行解开。”林守溪将湛宫推入鞘中,扣回腰间。
“我们俩真是太强了!”
半晌,三花猫才意识到他们赢了,欢呼雀跃。
林守溪打败他们并未花多少力气,他也更加明白云真人当时的话了……在成为神选者的那刻,他们就是世所罕有的天才,短短十日的努力就超越了他人数年的拼搏。
这些黑衣人身手不错,看得出来是经过训练的,但他们似乎都是普通人强行开脉修行,境界连杀妖院的少年都不如。
不过也是,真正的修真者恐怕早已赴往神山,又会有几个留在这偏僻荒蛮的山村?
林守溪手握古卷,迎着老匠人惊诧的视线走出门去。
竹屋溪流皆抛在身后,只剩孤家寡猫以后,三花猫终于从得意中走出,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后怕,它趴在少年的肩上,顿也有了如履薄冰之感。
“老实交代,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三花猫问。
“你怎么在发抖?”林守溪反问。
“天寒……本尊,本尊没穿衣裳当然冷,你不穿衣裳试试!”三花猫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害怕。
“我是什么还不得看尊主册封?”林守溪微笑道。
“嗯,也对,你还挺忠诚的嘛。”
三花猫拍了拍他的肩膀,认同了这种说法,它探出脑袋,盯着他腰间的剑,问:“这柄宝剑是何来历啊?本尊观它砍木棍如砍柴,想必是柄太古神剑吧?”
“嗯……这是我宿敌的剑。”林守溪说。
“宿敌的剑?”三花猫眼睛闪闪发亮,有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杀宿敌,夺宝剑,不愧为本尊座下上将,有万夫莫当之勇!”
“……还好。”林守溪也懒得解释真相了。
“对了,你这柄剑可是天外陨铁所铸?”三花猫问。
“何出此言?”林守溪反问。
“方才战斗之际,本尊隐约看到你的剑在闪烁,宛若星辰明灭,古往今来,神剑均为陨铁所铸,想来你这柄也不例外了。”三花猫借此表达自己对当时的战局细致入微的观察。
先前战斗之际,林守溪并未动用多少境界,他甚至闭着眼,仅凭感觉出剑,故而未注意到湛宫的异样。
是那小丫头来找我了吗?
林守溪状似随意地将手搭在剑上,手指摩挲过剑鞘,意识如蚕丝般无声黏附,很快,识海中的画面清晰了起来。
——小姑娘果真坐在剑的前面,姿态前所未有地乖巧。
她今日没有穿心仪的襦裙,而是换了便于比试的衣裤,那头乌黑绸滑的发上也没有了珍珠流苏的装点,只扎了个干净而英锐的马尾,娇小的少女双手叠放膝腿,低着头,下颌显得尖尖的。
林守溪知道,这种小时候家里过分宠爱的孩子,在经历了第一次毒打之后通常要陷入低谷很久,弄不好道心还会走向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