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见谢蘩这样说话,就没有再劝她。她自己回到偏殿,看着安睡的小娃娃,想努力把她的样子记住,日后若是见到了,也能认出来。
小娃娃睡觉的时候,嘴巴抿得很紧,眉头还时不时地皱一下。方氏很是心疼,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地安抚。她抱了很久,小娃娃这才舒展开眉头。
腊月初三子时,天又黑又冷。三位妈妈在安礼门看着并排放着的三个篮子,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一人拎了一个。
她们三个人在安礼门分开,黑夜中,带着惶恐跟不安,奔向茫茫不可知的未来。她们谁也不知道,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们。
出了月子,谢蕴就披发脱簪,赤足跪于甘露殿前。后宫皇后早逝,太子虽然自尽,但是谢蕴还是太子妃的身份,谁都没有资格见她。康成帝犹豫了一下,走到了殿外。
“父皇。”谢蕴磕了一个头,“太子自戕,本就不孝,还请父皇废去他的身份,贬为庶人。臣媳自请出家,为太子赎罪。”
谢蕴足足想了一个月,才找到脱身的法子。
康平帝见她如此,也觉得也只有这个法子。就这样,谢蕴带着自己的侍女跟乳母,去了万安寺,从此远离皇家,不问世事。
这件事情,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唯一知情的就是谢蕴的父亲,当时的老太傅。虽然太子已逝,但是皇帝态度不明,谢家终归是太子妃的娘家,又是经营数百年的世家,余威尚在。这些事情办起来,轻而易举。若不是他动用手里的关系,三位妈妈的户籍,怎么可以轻易地就改了呢。
过了几年,谢太傅身故,整个汴梁城,知晓的人也就是谢蕴跟方氏了。
“她长得好看吗?”谢蕴沉浸在回忆里许久,忽然抬头问道。
方氏愣了一下,说:“好看。虽然才出生,但是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了。”
“她长得像谁?”谢蕴又问道,“是我?还是太子?”
“太子。”方氏说道,“小家伙虽然还没睁眼,但是看出来眼线极长,睁开以后,也定是一双桃花眼。”
谢蕴忽然就笑了。太子闻人珂,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他的一双桃花眼,看谁一眼,仿佛要把魂魄勾了去才罢休。自己就是因为那一眼,这一辈子都陷了进去。
“铺子还是没有消息?”谢蕴又问道。
方氏摇摇头,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说道:“悟觉师太,我知道今日见的那个人是谁了,应该就是新科状元。您忘了,前些日子庄子上的刘妈妈过来,曾经提起过。”
“你这人怎么总是老想着不相干的人啊?”谢蕴说道,“不过就是长得像罢了。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太多了。若不是那柳贵妃像极了先皇后,她又怎么会受宠,她的儿子闻人瑾怎么敢出手暗害太子。”
方氏听到这话,这才住了口。可是她心里还默默地想着刚才遇见的那个年轻人,她怎么就觉得他这么眼熟呢!
徐玉郎跟季凤青在寺外聊得开心,也不觉得等人烦闷。
季凤青之前觉得身边的人太多,挥挥手让他们都去松散松散,自己身边只留了两个小厮。徐家人少,徐玉郎只带了知春跟捧砚,知春跟着徐夫人进了万安寺,就只剩捧砚留在身边。
季凤青今日带的是自己新得的茶具,还有一只绿玉斗,前几日才淘换来的,通体剔透,很是得他的喜爱。
徐玉郎见了,眼前一亮,她抬头看了季凤青一眼,说:“这个我能看看吗?”
季凤青见徐玉郎喜欢,恨不得马上就送给她,又怎么能不让她看呢。
“给。”季凤青说着就把绿玉斗递给了她,“我前几日新得的,是一对儿,我今日只带了一只过来。”
徐玉郎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这绿玉斗晶莹剔透,一看便价格不菲。
“都说一方顶十圆,这物件,怕是价格不菲吧。”徐玉郎说着把绿玉斗还给季凤青。
“确实。”季凤青说完笑了起来,“这价钱,想想就肉痛。”
能让季家小公子肉痛的银钱,怕是能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吧,徐玉郎暗想。
“你既然喜欢,今日就用它饮茶了。”季凤青说着就把绿玉斗摆在徐玉郎跟前,自己则用了那个成窑五彩杯。
若不是怕自己过度热情让徐玉郎怀疑,他都想把这绿玉斗送给她了。正好一对,两个人一人一只。
“这不好吧。”徐玉郎说道。
“无妨,本来就是摆在书房待客用的。”
季凤青说着,便将茶水注入进去。
“那就多谢了。”徐玉郎接过来,轻啜一口。
“如何?”季凤青问道。
徐玉郎笑了起来,说:“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煮茶人的技艺,也是高超,器具也是好物。只不过,这方方正正的绿玉斗拿来喝茶,一不小心,就容易洒出来。”
季凤青正端起茶杯往嘴边送,听了她这话,笑得险些泼了茶。她怎么这么有意思。
“含章这话倒也没错,这方方正正的器具,确实只是看着好看罢了。”
徐玉郎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不够风雅,见季凤青也很赞同自己,倒是高兴。她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季凤青见她这样,越看越像霸王,一时间觉得手好痒,真想在她脑门敲上一下。可惜,自己若是敲了,她怕是要恼的。
“霸王现在长这么大了。”季凤青说着比划了一下,“天天可厉害了,没事就在院子里跟鸟儿吵架。”
“我早就跟你说过,它是三只里面最厉害的。”
“它还特别聪明。我大哥的儿子天天给他喂小鱼吃,现在除了我,也就只有那小子能抱它。”
徐玉郎想了想,天天喂小鱼,这季家也真是富裕。
“也别喂太胖了。”徐玉郎说道,“这黄猫,小时候可爱,大了最容易长胖。”
“胖就胖呗。”季凤青很是不在乎,“胖乎乎的才好玩。”
徐玉郎想了一下,也是有些道理。
“过些日子许家太傅寿辰,你去吗?”季凤青问道。
“自然要去。他老人家可是我师傅。”徐玉郎说完看着季凤青,“你说到这里,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你,这寿礼,该怎么选?你也知道我家是商人,讲究银钱,可是许家是世家,最讲究风雅。”
“你可知道许太傅最喜欢什么?”季凤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