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任务,找出那位大人谋反的证据,找到后,燃一截衣袖,那衣袖带的香料是只有某些飞蛾能分辨的,到时自有带着飞蛾的暗侍来接应。而接应这边的暗侍指挥使陈堂跟着飞蛾寻到这里,只看到有个美丽的姑娘在哭,他直觉就以为是派来的禁卫军出事了,让这姑娘来传达消息,就上前……然后和小满那晚一样,被这么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毒趴下了。
不用问,那召唤暗侍的法子肯定是小满教的,想到这里,陈堂更烦躁,这人在猛虎山庄跳反也就算了,怎么进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公职人员”系统,还不忘跳反?就不能有点原则么!
小满仍然有种不现实的感觉,竟然真的是他,毕竟已经接受了这人死去的事实,现在又突然换个名字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伸手捏捏陈堂的脸,温热,胡渣有点儿扎人,这人还活着,真好。
傻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就成了电灯泡的唐二小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说好的帮自己抓到暗侍,然后帮自己带话的,怎么两个大男人含情脉脉捏捏小脸起来了?现在暗侍禁卫军风气这么乱了?
五个时辰后,皇城,侧殿。
少年天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小小叔想私下见我?他兵都围我一圈了再说这话也忒不仗义了吧?”
陈堂单膝跪地,他也不信……那位大人都兵临城下在撕破脸的边缘试探了,还能有心思重温叔侄情深,搞不好是那位大人设局请君入瓮,可是又说地点听小皇帝定,那位大人独自解刀来会,又觉得不像能耍花样的样子。还有自己前男友小满,被那唐二小姐迷的神魂颠倒,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气的陈堂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青年丞相止住来回踱步的少年天子,“你想去,就去。”
少年天子有点无奈的苦笑,“多少年没见了……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狼是羊。”
与那位大人约的是午时西宫门碧波亭,少年天子在中央,赵相随侍,明着禁卫暗的暗侍布了有三百个,严阵以待。
远远的,有个穿明黄裙衫的少女婀娜而来,这次略施淡妆,朱唇皓齿,眉黛淡扫,媚眼流转,牡丹娇荷都失色,明处的禁卫十个里有□□个都看得挪不开视线。
暗处的陈堂忍不住上前一步提醒道,“这人非常擅使毒,甚至把毒隐在眼泪里,利用人同情心作祟放松警惕的时候攻击,是唐家的二……”
谁知少年天子没等他说完,已经上前一步迎了上去,陈堂伸手要去把这不省心的小孩拉回来,却突然觉得哪里违和的诡异,眼睛余光里看到一旁的赵相姿态优雅的行了一个教科书般规规矩矩的文官礼。
文官礼?
陈堂疑惑,见女子为什么行文官礼?不该是普通的见面礼么?
少年天子下句话解了陈堂的疑惑,顺便把陈堂雷的外焦里嫩半天回不过神。
少年天子语气亲热对着那女子:“哎呀呀!好久不见啊小小叔……”
十五平南疆,二十封贤王。
去年挑掉少年天子几乎所有眼线暗桩、今年直接兵临城下围了皇城一圈的贤王,传说中的那位大人,其实是个精致的女装大佬……哦不,易容高手。
少年天子记得自己小时候除了这个小小叔,应该还有个更小的小小姑,那小小姑住在宫外唐府,每逢过节来玩儿给少年天子带很多新奇古怪的民间小玩意儿,后来从某一年开始,那小小姑便不再回来了,再后来,小小叔也出宫了……自此后除了南疆平乱的封赏典、少年天子登基大典、逢年过节祭祀礼贺,少年天子再没单独跟这个小小叔单独碰过面。
初见确实是被这位小小叔的女装惊艳了一下,少年天子有一瞬间甚至觉得是小小姑回来了,再便是纵使相逢应不识的感慨,尘封经年的往事如潮水褪去后裸露出的礁石,一个个渐渐浮现,少年天子心绪久久不能平静,等赐座安定下来,才惊觉如今这位贤王像换了个人一般,正襟危坐,侃然正色,气势威严,哪里还有半分女子之气。
再仔细想想,要是以贤王的身份私下来见,那便是私自离开封地,直接是死罪了,以唐家二小姐身份,反而省去很多麻烦,也算没摊开身份,事情还有转机。
事情到了这一步,叔侄也就摊开说了。
都是读书人,史上亲王篡权夺位的不是没有,但成功的统共数来也就那俩,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况且贤王也并不想因为这个青史留名。
贤王之所以搞这一出,说白了还是被逼的。
自赵相辅政,削亲王,重进士,每个亲王封地设巡防支部,抽掉亲王一半兵力,与衙门协同办公,下又设农工商部,接管农业工业商业各种土地审批□□批复,直接将亲王手里来钱最快的部分剥离了出去,削权削的简直厚颜无耻……其他几个王爷也对赵相为首的新明派改革颇多意见,这才使得皇城被困,最近的几个王一个来勤的都没有,都是隔岸观火想着给少年天子个教训。加之最近几年提上来的都是些殿试进来的新人,那些亲王族系、王孙贵族,再想入仕,竟也要像普通人一样,通过那该死的春闱才能谋个正经的一官半职,否则只能花大价钱买个临时散职,无任何晋升渠道的那种。久而久之,有政绩的平民进士晋升,便又出现了平民官员管理王孙公子哥儿的情况。这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娇生惯养起来的,现在倒好,在封地受巡司支部管着,在皇城还要受一群低贱的平民管,免不了各种冲突……
一切的一切,亲王派们归结于当今辅臣——赵相。也不是没联名弹劾过,结果还没等批示,就传出“赵相夜宿合鸾宫”、“赵相又夜宿合鸾宫”、“赵相叒夜宿合鸾宫”……
某年重阳小聚,座下几个兄弟边喝酒便哭诉,有心人甚至呈上来一沓的少年天子被狐狸精赵明安迷惑天天夜宿合鸾宫的行程记录。贤王在上首,内心也是崩溃的,好好的侄子,说弯就弯,还偏偏迷上个以色事他人吹枕边风的,简直岂有此理。
再加上一年前,他本是帮自家小情人搞点宫里的铁器,结果被赵相的猛虎山庄盯上,当抓反贼一样查他,直接把他惹恼了,城西兵变,贤王以私藏刺客为借口,废了原猛虎山庄庄主,顺便把赵相辛辛苦苦布置的几处暗桩铲了个底朝天。
听到这里,原猛虎山庄庄主陈棠之,现暗侍陈堂,在阴影里默默替赵相抹了把冷汗。贤王现在一句话轻描淡写带过的事,当时可是把天子和小皇帝愁的掉头发了。鸳香楼被查,天下客栈被封,墨曰学堂被烧,通宝钱庄被诬陷,猛虎山庄被围攻,巡司营统领大换血……也亏的是这俩人能撑过来,要换了别的君主,说不定早把丞相舍了以求太平了。
贤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半是劝诫半是威胁,中心思想明确:赵明安,去了势留着当男宠可以,朝堂里,留不得。
是时赵明安赵相被少年天子留下,安排侍候茶水,青年眉眼温和,垂目端坐,腰杆挺得笔直,全程面带微笑,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端着紫砂壶,将上好的明前龙井倾入贤王杯子,仿佛一点没受谈话内容的影响。
少年天子沉吟片刻,有点儿撒娇的对着贤王苦笑,“若朕说不能呢?小小叔难道真来逼宫?”
贤王也笑,“主上试探什么呢?我知道东北榆关军和墉岚关军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就能回来救驾,我那点散兵难成气候……那难道您还真国门大开的撤兵回来陪我内斗么?”
少年天子言笑晏晏,气势却不减,“自然也不能。只是明面上赵相为国鞠躬尽瘁,无什么大过,私心里朕也不想动赵相,不如小小叔给侄儿指条明路?”
作者有话要说:
八岁那年,我还太小,记不得被溺死在莲花湖的到底是小小姑还是小小叔了。
十五岁,我登基之前,收到了唐府小小姑给我寄来的堪称精妙的防身机关盒,雕刻着的唐家家纹华美贵气而不失柔和,像小小姑。
登基那天,我看到了小小叔,那时候他已经是荆州贤王了,穿着朱红色亲王服,对我行了君臣之礼,远远的,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