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歪歪斜斜靠在凳子上,一副落拓不羁之态,他没跟其余的人一起喝酒,脸偏着,正在欣赏窗前题了字的屏风,因此看不清楚容貌。
他身上穿了白底绣蓝色香柏纹的锦袍,头发被玉冠束着,随意舒展长腿搭在身前的小几上,靴子上缀的两颗明珠熠熠生辉,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悠闲,只是身量偏瘦,肤色白皙,却又像是哪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养少爷了。
齐延凯冲眉初喝道:“小贱货,从你那姘头身边起开!给爷过来!”
“齐公子啊,你可真威风。”
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刚刚那位没露正脸的年轻公子总算扭过头来,笑意灿然,不紧不慢地说:“一段日子不见,愈发令人钦佩了,连白某坐在这隔壁,都能把你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中气十足呀。”
这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可气质并不冷漠,整张面孔就像被白玉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又是精致又是温柔。
天生一双桃花眼,唇边浅笑亦含情,少年人的潇洒意气宛若春风袭面,跟眉初这个头牌艳姬坐在一起,反倒让女子的容颜黯淡无光。
就是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转过来之后,却让门口闯进来的一群人全都吓得够呛,齐延凯连着退了好几步,他身后的好几个贵公子连腰都跟着挺直了,张口结舌。
再他妈好看也是白瞎,怎么会是这个煞星!
郑英一个激灵,挤到最前面,满脸堆笑地说:“白、白指挥使,是您在这里喝酒啊!”
他的声音当中有掩饰不住的心虚,虽然晋国并没有朝廷官员不得出入青楼的规定,但能在这里见到白亦陵,也实在太过凑巧了,早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过来。
白亦陵笑着看了郑英一眼,语气亲切温柔:“是我,这也真是有缘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为难眉初,多半就是冲着我过来的,那现在我人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吧?哪里得罪了各位,我也好赔罪啊?”
他话说的好听,人却依旧没正形地坐着,这口气就多了点阴阳怪气的意思,齐延凯这会反应过来了,心里不由破口大骂晦气。
这位月下阁的头牌眉初姑娘,正是白亦陵的老相好,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白亦陵大概最近事忙,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跟眉初见面了。齐延凯因为一件事对白亦陵有气,但又不敢惹他,也只能偷偷刁难刁难女人家解闷,结果没想到,竟然偏偏就在今天碰上了正主。
白亦陵问他有什么不满,齐延凯要是敢说出来,早就说了,当下满脸堆笑地说:“没有没有,误会误会!我实在不知道眉初小姐原来是白指挥使的人,唐突佳人,真是不应该。哎呀,白指挥使真是好眼光,看上的姑娘都非同一般,我也是心里倾慕又得不到美人的垂青,才有些急躁了,请指挥使勿怪啊!”
常彦博差点笑出来,拿酒杯挡着脸,低声跟闫洋说:“真会说话。对着眉初那个凶婆娘,他也夸的出口。”
闫洋慢吞吞地说:“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本来要让我假装把眉初包下来,负责联络,我打死都没同意。老实人娶不得凶婆娘,只好先请六哥担个虚名。”
他们两个窃窃私语了这两句,结果一人被卢宏踹了一脚,抬起头来,发现眉初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用舌头舔了舔一排雪白的小牙,阴森森笑了笑。
闫洋和常彦博同时一缩脖子,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