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上车后,南源摊开手问我,“钥匙呢?给我,车钥匙。”
南源帮我打开车门,护着我脑袋把我塞进车里后,又打开了后座的门,把我扔在后座的叶琛的外套拿来披在我身上,又帮我系上安全带,这才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室,在蒙蒙的大雨里开走了。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但默默地,不约而同地抽了很多根烟。后来车里全是烟味,我就摁下了窗户,狂风夹着雨飘进来,南源也不管我,看我靠在车窗边上,偶尔用余光扫我一眼。
一个小时后我看回到家里。南源跟着我上楼,我没管他,一个人进了房间扒光衣服洗澡,整个过程我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杜威惊愕的面孔,咬牙切齿威胁我的时候。七年来的一切像电影默片一样缓缓划过,但我根本抓不住。
然后,我站在花洒下面,一直哭,一直哭。哭着哭着,我觉得这样子好浪费水,这个月水费上去了乔江林又得骂我水神,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
但哭完了,凌寒又是女金刚,华丽丽的美汉子。
洗完澡后,我把自己收拾干净穿戴整齐了才出去,我没忘记家里还有个男人在。我到客厅时,一股香气从厨房飘过来,我顺着味道找过去,发现南源跟我家的锅碗瓢盆正在打交道,他没戴鸭舌帽。穿着云龙纹路的黑色T恤站在操作台前给我煮面条。我靠在门框上看他,忽然想到,乔江林也曾半夜这样给我煮面条,那是我半夜胃疼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说要给我煮粥,可那时候家里每米了,大半夜超市也不开门,他翻箱倒柜只找到半把面条,煮得稀烂,放了一丢丢盐巴端到床前喂我吃下。明明很难吃的东西,我却吃得见底。后来我跟若棠总结了下,这人都是犯贱的。比如我这样。比如乔江霖这样。
但只有一次,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
“砰”的一声,南源把锅盖丢到地上,我靠在门上叹气,他捡起锅盖看我,打量我浑身上下,乍一句,“洗完了?”
我没说话,就看着他,他有点不自在,说,“等会,马上好。”
然后我转身去了客厅,这会儿已经半夜两点多钟,外头的雨终于有点停下来的趋势,我打开电视,午夜档竟然还放狗血剧,重点是我竟然看得津津有味。没两分钟,南源端着两碗面条出来,不得不说,色香味俱全,看上去还不错,像是有两把刷子。他推了一碗到我面前,大大方方地说,“凑合吃吧。”
我拿起筷子挑面,热气扑上面颊,是真的有点饿了,南源也不客气,三两下和匀了面条刺啦刺啦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我斜眼看他一眼,说,“吃完了赶紧滚。”
南源半口面条塞在嘴里,忽地咬断了,不满地看着我说,“靠,老子刚陪你从战场上回来,你就这么招待我?一碗面都没吃完,你就轰我走。”
“所以叫你赶紧吃完了滚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冷声说。
南源悻悻然看着我,然后特别不满地放下碗,抹了抹嘴巴看我说,“是不是在你心里除了乔江林,就没别的男人了?凌寒,我发现你够狠心啊,模样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就这么狠心呢?那哥们儿的心被你伤的不轻,就你那几刀,完全不顶心里的伤害。你知道后来我帮他松绑的时候他跟我说什么吗?”
我挑起一小撮面条塞进嘴里,没理会南源,他砸吧着嘴巴,手掌拍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了问我,“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没兴趣。”
“......”
南源无语地看着我,我小口小口地吃面条,其实味道还不错。南源又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这样是解决事情的态度吗?”
我想着心里就来火气,本来我心情就不好,南源还一直唧唧歪歪,感觉杜威很委屈似地,我啪地把碗扔下,嚼完了嘴里的面条面无表情看着南源,“我怎么了?我就这样,你看不惯可以走,不用赖在我家看我脸色。还有,你这人就这么不会看脸色吗?我脸上写着我心情很好随便调侃吗?我解决事情的态度怎样。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在这儿操心什么呢操心?他跟你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说我对他心狠,知道他对我做的那些破事儿你再来评价可以吗?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别逼逼。”
说完我也没心情吃面了,南源傻愣愣地看着我,他是没真正接触过我的脾气,平时看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我要生气起来,能把他家房顶给掀了。我擦了嘴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可技术不好,那团纸巾也跟我作对,半路跑了出去,我也懒得去捡起来,就任随他掉在地上,跳上沙发抱着保证拿遥控调台,也不说话。
南源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擦了擦嘴巴,跟我道歉说,“我不知道你的深仇大恨到底多厉害,在这里胡乱评价是我不好。但凌寒,作为朋友我提醒你,像杜威这样的人,他目标明确毫无畏惧,你今天这样,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我只是提醒你,自己小心点,这不完全解决了问题。他今晚要是想不通,改明儿照样整乔江林。这有些人疯了就是疯了,你招架不住的,懂么?还有,你那会儿先冲出去的时候,我跟小五给他松绑,他就一直看着门口,叫我们去追你,说你怕黑,又下雨。当然,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我就觉得,你们没必要闹得这么厉害,他是喜欢你的,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清楚,你对他没一点心思。”
我看着电视台,心里乱成一锅粥。理智提醒我南源这么劝我没错,我不应该跟他发火,于是我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说,“我心情不好,控制不住脾气,你别介意,吃完了赶紧回去吧。以后再说。”
毕竟是男人,也没跟我计较太多,吃完面条后南源走了,走之前我把车钥匙塞给他。让他开我的车回去,下雨,又是半夜,哪里能打车。
南源走后,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半夜,百无聊赖的,心情一片杂乱,我想给若棠打电话,但寻思着半夜人正睡觉呢,这两天孩子身体不好,也够闹心的。后来实在是撑不住,我才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后,已经是十一点多。我一看手机,立即从床上蹦起来,赶紧洗漱了准备去医院,叶琛一早给我发了信息说乔江林醒了。
等我赶去医院时,叶琛先找到我,拽住差点冲进病房的我说,“先等等,我爸妈在里面。等会儿再进去。”
我一路冲过来,呼吸急促,扶着额头说,“好,我等会儿。”
叶琛嗯了声,问我,“吃饭了吗?”
我摇摇头,“不饿。”
“不饿就不吃么?走,我带你去一楼餐厅吃点东西,”叶琛撑在衣袖看了看时间说,“去吃个饭上来,应该他们就走了,在这里等着还怕被看见,走吧。”
我想了想,也是,于是欣然跟着叶琛走。
但没走两步,背后忽然后人叫住叶琛,我和叶琛同时回头去,只见叶父站在门口,看着几米之外的我和叶琛。
迎上叶父目光的一瞬,我心尖颤了颤,这就是传说中的心虚了。
那一双历经人情世故的眼睛,像X光似地,一下子扫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