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在领班,也就是SAM的带领下在夜总会转了两圈,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说不出来的新奇,也有说不出来的鄙夷,17岁不到的我,在这个声色场所,险些埋葬掉自己的一生。
我以为自己清高,骄傲,与众不同。可当生活捉襟见肘生吞活剥时,我和大多数农村女孩一样,在莫名其妙中便失足坠下悬崖。为了钱,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一口气,我们出卖自己,一步一步地,将自己推下悬崖。
后来,我和林蝶都被sam安排在二层的包间里服务,二层一共有三十来个包间,公主有五十多个,全都是清一色的美女,要么长腿,要么胸大,各个穿着制服,统一把头发扎成马尾,不穿内衣,胸贴都不许有。林蝶曾不好意思,悄悄往胸里塞胸贴,但被sam的火眼金睛识破了,笑吟吟地叫林蝶过去,二话不说直接从领口伸手进去把胸贴给扯了出来,吓得林蝶尖叫,可休息室里的公主们却一笑置之,大约是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了。
一层都是普通客人,基本上都是些来了一两次就不会再来的,或者纯粹从其他城市来玩的,属于散客,而二层的人,大部分是常客,有固定的时间来,有固定的小姐陪,这边的小姐都是跟着妈咪手下混,会所一共有四个妈咪,每个人手底下都有些红牌小姐,但这些红牌大多数都固定在三层,因为三层的客人才是所谓的达官显贵,一掷千金的那种。
几个妈咪经常为了抢钟大打出手,背后你骂我我骂你,或者去经理面前骚一把,排个好钟,赚多点小费。但管理人员一般是不会碰自己场子的小姐的,一是因为脏,他们觉得都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自己捏在手里,嫌恶心;二是玩自己场子里的小姐容易出事儿,不好处理。
而公主,都有sam和另外一个女经理管理,他们对公主们很严格,定期培训检查。不许出一点点错。可尽管培训和叮嘱都很多,但我还是出事儿了。
我出事那天是在二层送酒水,里头是个香港来的老头子,一口纯正的港台腔咬字,听起来特别难受,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姐们灌晕了,傻乎乎地叫我拿了两瓶八千八的红酒进去,而且都让我给开了,我涉世未深啊,觉得开了好啊,开了这酒就得付钱,我提成赚得响当当的,可没想到结账的时候老头子不认了,说自己没叫酒,是我要坑他。
那时候老头子酒醒了不少,小姐们不敢说话,杵在一边一左一右搂着老头子。老头子闹大了,叫了经理来,说必须给个说法,不然这事儿得闹到警察局去。当时我什么都不懂,老头子指着我鼻子骂,那些方言我都没听过,我就茫然地看着老头子,看着那俩小姐,我说,“二位姐姐,这酒可是你们让我送进去开的,你们帮我说句话呗。”
结果那俩小姐知道事情兜不住了,得往我身上推,两人相视一眼,都摇头说,“我们说不开,你说开的,跟我们没关系!”
我骂了句草泥马,“你俩睁眼说瞎话呢,明明是------”
话没说完,经理就来了,穿着一身黑西装,带着呼机,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黑西装的保镖朝我们走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经理,他天天都在,但是很少出来露面,一般都是有人闹事的时候他会带着保镖过来解决,他长得五大三粗的,额头上有块刀疤,乍一看有点像杜威,我不由地呆了眼,才想起来我跟杜威很久没见面了,他这会儿在看守所呆着,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经理一来,那俩小姐恶人先告状,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来,加上她们俩把老头子哄得团团转,老头子当然认定了是我讹了他的钱,开了拿两瓶酒。
事情的最后是那两瓶酒从我工资里扣,我委屈啊,不由分说地冲上经理办公室,经理叫我滚出去,我不滚,我说那酒不是我开的,我不赔,凭什么要我赔,她们俩说谎,该叫她们俩赔。
经理坐在黑色的椅子里,两条腿翘到办公桌上,点燃了一根烟迷离的看着我说,“说完了?”
“嗯,说完了。”
我有点愣了,说,“说完了。经理,真不是我的错,我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没钱赔,要不是快流落街头了,谁是今天的样子?我真没钱。”
经理轻哼了声说,“叫什么?”
“凌寒。”
“嗯,凌寒,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公正,客人说是你开的,就是你开的,我护着你也得有理由,可我没找到理由,就只能你担着。你新来不久,但要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忍耐和教训,学会忍耐,保证你不浮躁不被人整死,学会教训,以后才不会栽跟头,像这次一样。”经理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说,“初来乍到,交点学费是应该的,下次注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懂么?”
我摇头,定定地说,“不懂。我咽不下这口气。”经理朝我轻轻一笑,大约是笑我太年轻不懂事,接着说,“你回头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话,你还年轻你别傻。”
这话多熟悉,好像曾经谁跟我说过,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了。
最后经理打了通电话帮我摆平这件事,我只需要赔偿三千块即可,就当买个教训,我朝经理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毕竟一万多和三千多比起来,这个结果已经好太多了。
从经理办公室离开后,我回到休息室换衣服,这会儿可以下班了,林蝶还在等我。我们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七八个人一起住,都是夜总会的公主,和小姐们的公寓分在两个不同的公寓。
我默默换好衣服后去前台查了下签到记录,那俩小姐还没下班,我就让林蝶先走,在门口跟保安抽了根烟,算着时间等那俩小姐出来了,就到巷子口去候着。
我背着书包,那个比小偷划烂了的痕迹我亲手用针线一点点缝起来,西瓜刀每天都背在里面,以防万一。
那俩小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还在讨论今晚的事儿,咯咯地笑着说我是个傻逼,被整了吧,嗨,算了,亏了两瓶好酒,不过没被发现已经万幸。
我冷哼了声,深吸了一口气,忽地从巷子里冲出来,抓着其中一个小姐的头发,把西瓜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地说。“闭嘴,敢叫一声我杀了你。”
另外一个小姐吓得缩在一边去,哇啦哇啦地喊着,听见是我的声音,两人都傻了,问我想干什么。
我把西瓜刀往那小姐脸上抹了抹说,“我他妈被你俩还得赔了一个月工资,你说我想干嘛?嗯?带脑子出门了么?想想我要干嘛。”
“凌寒这事儿你别赖我们,我-------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不赔钱,就要我们赔钱,我们都------”
“你俩勾搭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把我拉去当替死鬼,我能放过你?给你个机会,怎么办,现在想清楚了,要是结果我不满意,有你好果子吃!”我威胁说。
我跌在墙壁边的小姐傻了眼。想摸索着跑掉,我笑说,“你跑,你现在跑,你跑了我马上杀了她,再杀了你,这边乌漆墨黑的,有没有监控,谁知道是我杀了人,倒是你,你以后还敢一个人走夜路么?我要的不多,就是个满意的结果,你们给不给,自己考虑。”
那俩小姐说来也是胆子小,被我吓吓就傻了,最后答应把我赔的钱都还给我,还给我道歉,本来我也想要这样的结果,拿了她们的钱走人,一切风平浪静,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晚上回去我还睡了个安稳觉,可第二天去上班就出事儿了,那俩小姐倒打一耙说我偷了她们的钱,只有我去过他们休息室,这钱一定是我偷的,果不其然,我刚踏进休息室,经理和领班都等着我,叫我打开书包,当然啦,那三千块就在我包里安安静静地躺着,而我也说不出来那三千块的来历,我昨天才在经理面前说了我身无分文,今天忽然多出三千块来,天上掉钱啦?
“大家看,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气不过昨晚上的处理,处心积虑报复我们呢!”小姐说。
我笑了笑,扔下书包在沙发上,走到她面前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你说这钱哪儿来的?”
经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站在一边去,那俩小姐心虚了,但此时铁证如山,我百口莫辩,俩人咬紧了就是我偷钱,我没忍住心里的火气,一巴掌扇上去说,“我再给你个机会,说,这钱是谁给我的。”
这一出手,场面就不可收拾了,俩人哭得梨花带雨,要经理做主,经理就看着我说,“昨晚上跟你说的话,白说了,没出息。”
“钱不是我偷的。”我冷冷说,“这盆脏水别往我身上泼。”
经理说,“何以证明?”
“我没有证人,可这钱是她心甘情愿给我的。”
“无法证明,那很可能你就是说谎,我没理由相信。”经理大约觉得我脑子不好使,吃不得亏,也不想留我了,他说。“我们会所有规定,偷东西一律开除,你收拾东西走人吧,钱还给他们,就不送你去警察局了。”
最后无论我说什么,经理都不同意,当晚就开除了我,叫我卷铺盖走人,财务算了算,给了我一千块钱工资,嗯,我又失业了,连个夜总会公主都做不下去,真他妈丢人。
我抱着一千块钱和书包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心想着明天该何去何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路中央,这人精神恍惚,对面来了车都没发现,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把我从恍惚中拉回来,我茫然地看着车主,眼神一亮,哎,是他。
“大叔,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