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眸光一凝,忽然明白过来秦海洋是带着目的约他过来的,他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秦海洋瞬间笑了,站起身来,把剩下的半截烟拧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桌上的两份协议递给陆岩,冷冷道,“签了它们,东西立马给你。”
一份是和周若棠的离婚协议,另一份是保证书,保证他这辈子都要照顾好江佩珊,以陆氏的一切为代价。
陆岩拧着眉头看着两份协议,都是一式两份,签了它们,周若棠就能获得清白。可却要跟江佩珊重新生活。
“我不爱她,签了卖身契又如何?三弟,强扭的瓜不甜,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
秦海洋耸了耸肩,踱步说道,“那不重要了,二哥,佩珊要的,只是留在你身边。而你要周若棠平安,这场交易太划算了,你一定会签的。你这么有能力都没能压下来案件,周若棠至少判十年,你舍得让她大好青春年华在监狱里度过十年么?十年,不是十天,十个月,二哥,你想清楚了。”
陆岩握着沉甸甸的两份文件,心里子啊纠缠着,他别无选择,但他也怕伤了周若棠的心,这个女人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他舍不得放开。她拼死也要留下自己的孩子,他又怎么舍得伤害他呢?
可比起伤害她,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更心疼吧。
秦海洋说,“二哥,是要给她清白和自由还是让她顶着陆太太的名分坐牢,你想清楚吧。协议你拿回去,签好字告诉我答案,当然,离婚协议你可以自己重新拟定,记得把另外一份协议送给我就好。”
陆岩回到家时,周若棠洗完澡在卧室看书,他悄悄把文件放回书房,然后回到卧室,洗完澡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腹中的孩子忽然胎动,周若棠欣喜极了,拉着陆岩的手去摸肚子,那种热泪盈眶的奇妙的感觉陆岩这辈子都忘不掉,胎儿小小的动作,惹得他眼泪泛滥,可他极力地忍住了,抽回手,淡淡说,“真调皮,不知道是随了谁。”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摊上,迅速淹没了,否则被周若棠看见,岂不是笑话?陆岩装作脱衣服的模样把眼泪顺带擦干了,大步走向浴室,装作云淡风轻地说,“我去洗澡。”
在浴室里,男人没脱完衣服便迫不及待站在花洒下面接受冷水的冲刷,心里的躁动和心疼无法言喻,他恨不得自己替她顶罪,可一切似乎都注定了,无法改变。看着她清淡的脸庞说无所谓,他的心犹如万箭穿过。
陆岩一圈垂在墙壁上,磨破了皮,鲜血涌出来,他没理会,任随它流啊流,他以为手上疼了,心里就不疼,可当夜晚周若棠睡不着时,两个人相互搂着彼此,周若棠说,“老公,你别怕,只要跟你在一起,只好孩子好好的,什么结果我都不怕。”字字句句落进他心里,疼得厉害。
周若棠说,“老公,你不要为我做傻事,我们能有今天,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等孩子出生,你带好孩子,我好好表现,一定很快就出来了,你要保证你对我不变心,不能看其他女人,不然我要是疯掉了,就什么念想都没了。”
周若棠想起陆岩醒来后,得知江佩珊干的好事儿后,冲进江佩珊病房里要掐死江佩珊的样子,他和秦海洋打得你死我活的样子,她真的怕极了陆岩为她做傻事,毁了一辈子。
陆岩搂紧了周若棠,淡淡嗯了一声,冰凉的手指和周若棠十指紧扣,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若棠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我,你不要怕,我不在的时候,孩子陪着你,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也就是这一刻,陆岩才决定那份文件该不该签。
第二天到公司,陆岩叫来张正卿,重新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给了周若棠一大笔钱外加房产以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张正卿很快吧协议拟定好,陆岩看了一眼,签字盖章,叫张正卿送去给周若棠签字,并且叫陈扬把另外的协议送去给秦海洋,取回来秦海洋手里的东西。
但秦海洋说,没见到离婚证,东西不会给他。
张正卿送离婚协议去陆家别墅的时候,周若棠和外婆还有梁秀文正在给小孩子织毛衣,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保姆请张正卿进去,周若棠蛮讶异地说,“张律师您怎么来了?”
请张正卿坐下后,保姆上茶,对周若棠说,“陆太太,我代表我的当事人陆先生来见您的,您看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请其他人先回避一下?”
大家都懵了,感觉自己不对劲,周若棠迟疑地说,“什么事情,这么严肃,都是家人不能听吗?”
梁秀文也说,“阿岩说什么?怎么不能听?”
张正卿有些抱歉地说,“陆太太,那我就只说了?”
周若棠点头,“好。”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张正卿从公事包里拿出文件递给周若棠说,“陆先生要求我给您送离婚协议书来,他想跟您协议离婚,您看看上面的条款和夫妻财产分割,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陆先生说他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
当场哗然,梁秀文和外婆都懵了,周若棠更是讶异地看着张正卿,“不可能!”
然而,白纸黑字的条款摆在上面,周若棠不信也得信,家里顿时闹开了锅,周若棠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听张正卿说话,梁秀文气得立马给陆岩打电话,但陆岩没接,打去秘书室时,秘书却说陆岩在开会,不姐电话,又立即把电话挂断了。
张正卿说完便走了,让周若棠和她联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定会满足她。
周若棠什么都没说,扔下手里的毛线针,拿着协议书上楼,反锁了房门,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梁秀文和外婆再敲门她都没有回应,吓得梁秀文立即派司机去公司请陆岩回来,陆岩本是狠心,想不回去的,可怕周若棠想不开,丢下开到一半的会议匆匆赶回家。
那时候门已经被撬开了,周若棠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表情,两行眼泪哗啦啦往下掉,陆岩一步步走向床边,不舒服地扯掉领带,扔在地上,坐在床沿上,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垂着,半晌才艰难地说,“若棠,我们离婚吧。”
没等周若棠说话,陆岩把实情都说了,周若棠从床上做起来,她一点都不意外陆岩说这话,她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不然陆岩不可能放手,她看着陆岩疲倦的背影,请求地说,“我宁愿去坐牢,也不愿意跟你离婚。”
她轻轻抱住陆岩的后背,把脸贴在他背上,眼泪簌簌而下,沾湿了他的衣裳。
陆岩说,“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坐牢,若棠,这份压力在我心里太大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试图说服自己,但是我做不到。你不能这么自私,十年,我毁了你十年的青春年华,这个愧疚会压着我一辈子。其实你很清楚,我陆岩这辈子已经不会爱上其他女人了,再也不会了。”
“你走吧,带着孩子走,孩子陪在你身边,就像我在一样。我不会跟江佩珊结婚,这辈子都不会。任何人都不会。你走吧,看着你去坐牢,跟杀了我又有何区别?”
陆岩掏心掏肺地说了很多,态度决绝,周若棠无力辩驳,他看到了陆岩的决心,也看到了自己的自私,她承认,她害怕陆岩忘了她,害怕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内疚会让陆岩记得她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可那么,不是太残忍了么?
爱不是自私。她的爱,不该是这样。
周若棠签了字离婚,但是没有要陆岩公司的股份,她接受了陆岩给的那笔钱,作为稳定圣湖的保障,要是自己,她就什么都不要了,可有了孩子,就矫情不得了。
她们没有去民政局,都交给律师去办,两个人挺默契的,都不想去。法院判决下来的当天,秦海洋便把东西递交给了法院,证明周若棠没有杀陈熙,而那一切,都是意外。但是秦海洋没有揭发是江佩珊指使的人一切,他亲手把江佩珊,重新推回陆岩身边。
法院撤消了对周若棠的诉讼,她很快回归自由身。她开始收拾行囊,离开陆家别墅。收拾东西的时候,梁秀文上来找她,叫她不要走,当场扇了陆岩两巴掌,说陆岩会后悔的,周若棠拉着梁秀文说,妈,别怪他,不是他的错。
周若棠走的时候,陆岩没有相送,凌寒开车来接走她,原本风风火火的人,竟然没有揍陆岩,反而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帮忙拎着东西下楼。
和很久以前的场景一样,周若棠搬走,江佩珊搬进来,周若棠看都没看她一眼,在林嘉南的保护下往门口走去,凌寒笑吟吟上前,爽快地扇了江佩珊几巴掌,往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死瘸子,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小心夜路难走。”
而江佩珊就那么站在客厅中央,当时上上下下十几个人,没有人同情她可怜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秦海洋送她来门口就走了,没踏进别墅,她一个人拎着一袋行李进来,孤独地站在客厅里,像个怪物似地,谁看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
被凌寒打,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笑了笑,朝周若棠喊了一句,“你还是输了!”
周若棠回头冷笑,淡淡一句,“真的吗?”那时候周若棠心想,江佩珊真可怜,可怜到无敌,可怜到活该。
凌寒忍不住脾气,狠狠推搡了一把,江佩珊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她,她就瘫坐在地上,看着梁秀文追去找周若棠,看着佣人们嫌弃地摇头离开,她心想,要自己站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能泄了气。
陆岩坐在空荡的大房间内,听见别墅外汽车开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往下看,凌寒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带走了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
等他回头时发现床上摆放着一堆东西,有陆岩曾给周若棠的信用卡,还有一个装项链的盒子以及一对小物件。周若棠都没有带走。
陆岩忽然上前打开盒子,里头的钥匙项链安安静静躺着,他发疯地拿起项链盒子冲冲下楼追出去,江佩珊看见陆岩猛地跑出来,以为是陆岩后悔了,要去追周若棠,她死死抱住陆岩的小腿,被陆岩警告,她仍不放开,威胁陆岩说,“你不能去!阿岩,你答应了我的,你不能去!”
陆岩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脚踹开她,冲出去车库快速开车,追上凌寒的车子。
那会儿凌寒的车子刚开出别墅区不久,上了公路,忽然身后追上来一辆车子,叫她停车,她以为是陆岩后悔了,连忙停车说,“若棠!他来了!他追来了!”余欢向弟。
周若棠已经泪眼朦胧,心里如同坐过山车似地,欣喜地开门下车,结果却叫人失望。
陆岩递给她那个项链盒子说,“把它带走吧,这是我真正意义上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一定要带在身边,就算以后------”后面的话陆岩没说出来,心里的酸楚涌上来,他连忙转身背对着周若棠摆手说,“照顾好自己。”
他快速跨上车,飞驰离去,留下周若棠站在风里,哇啦哇啦的大哭,嚎啕大哭。
没有热知道那天陆岩一个人开车去了游泳馆包下整个场子,钻进水里游了一下午,眼泪和游泳池里的水融在一起,他知道,自己以后会更冷漠了,因为他的心,已经暖不起来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司机把车门打开的时候,周若棠恍然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司机说,“嗯?到医院了吗?”
司机奇怪地看着周若棠,皱着眉头说,“到了!我喊了你半天都没反应,你想什么去了?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一个人这么恍恍惚惚的太不安全了!你要多注意啊!”
周若棠抱歉地笑了笑,问道,“师傅,多少钱?麻烦您了。”
付了车资后,周若棠下车,再次感谢师傅相送,然后打着伞一个人捂着肚子往门诊大楼去,背影瘦削,明黄色的香蕉伞引人注目,司机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她背影,确认她进了门珍大楼,这才开车离开。
她进去后不久,一个穿休闲装的女孩子也从出租车上下来,跟在她后面进了门珍大楼,挂了妇产科的专家号,恰巧在她后面一位。电话响起时,周若棠正做电梯上楼,那女子接起电话,恭敬地说,“您放心,我一直跟着,不会出错的。”
电话那头的人嗯了一声,随时简简单单冷冷淡淡,但谁知道此时他心里的焦急?董事会开了两个小时他都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手机看,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竟然忘了自己还在会上。
检查完毕后,周若棠坐在休息区等了许久,掐着取报告的时间去时,发现自己的报告竟然还没出来,她找了一通都没找到,这时嘉南来医院接她,姐弟俩找了一通都没找到,只好让医生再弄一份,兴许是别人拿错了。
而原本的那一份报告,当天下午快件派送回北城,第二天便出现在陆岩的办公桌上。
他看着检查报告和B超单,淡淡笑了笑,一整天都有精神。只是夜晚回去时,被人偷偷翻了公事包,等他洗完澡出来时,满地的碎纸片壮观极了,江佩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来的,穿着暴露的真丝睡衣站在羊绒地毯上,她已经拆下假肢,只剩下一条腿,另外一边由拐杖撑住,笑吟吟地看着陆岩说,“你知道你这样关系她会给她惹来杀生之祸么?”
一股无名的怒火已经在陆岩心底燃烧,他半裸着身子,缓缓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纸片搁在手心里,像抓着宝贝似地,江佩珊赤脚走上前来,完好的那条腿踩在纸片上,冷声重复说,“我说你这样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的,阿岩。”
陆岩捡起周围其他纸片,就剩下她脚下的几片,他冷冽地说,“让开。”
江佩珊那个恨啊,人都走了,还这么点击?还派人追过去跟踪,一份检查报告而已,还当宝贝似地,她能不恨么?她就是故意来惹恼了陆岩的,故意撕碎了的,她心想,死在他手下也好,别把她当空气似地,这整个别墅,哪一个人不当她是空气?她快窒息了,快受不了了。
她一直踩着不放开,陆岩也没生气,站直了身子,冰冷的眸子迎上她的面容,她感到一阵胆寒,寒风刮过似的,格外可怕。没等她后悔,陆岩把捡起来的纸团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忽地一手抓着她长发,一手抓着她肩膀,往外拽,像拎着什么东西似的往外拽,她一只脚擦在地面上,拐杖也丢在地上,被陆岩拖着离开房间。
她也不叫出声来,被拎着扔到二楼楼道上,陆岩把她靠在栏杆上,抓着她后脑勺的头发往栏杆底下送,江佩珊半个身子掉在栏杆外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楼下,陆青和梁秀文以及佣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面面相觑。那一刻,江佩珊冷笑了,心想说,快,推我一把,把我推下去,推下去就好了。
然而陆岩并没有满足她,抓着她头发,冷酷地说,“我只警告你一次,不要进我的房间。另外,你要是敢背着我做什么,你会死得很难看。从这里摔下去,死不了,但是足够你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你以为你能折磨了我?我要是怕了你,就不会答应你住进来。”
陆岩说完,把江佩珊扔在地上,江佩珊靠在栏杆上,头发跟乱鸡窝似地,冷笑说,“我就想你亲手杀了我。”
“你做梦。”陆岩目光里寒凉一片,说道,“我不会杀了你,因为不值得。我现在容忍你,是不想三弟恨我,跟你没丁点儿关系。”
江佩珊冷笑地看着陆岩,把额前凌乱的头发拂开了说,“求求你杀了我,哈哈哈哈哈------你不杀了我你会后悔的,真的!阿岩,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陆岩没理会她,叫来佣人把她送回房间去,并且警告佣人看紧了她,不许他上楼一步。
这一夜陆岩都没睡,他把被江佩珊撕碎的检查报告重新粘起来,整整花了一夜的时间。
周若棠日子过得很舒心,偶尔去小区散散步,因为人漂亮性情又温和,小区里的大妈们都非常喜欢她,小周小周地叫着,但是不好的一点就是爱八卦,看着她手上的婚戒总是要问,怎么你住过来这么久了都没见过你老公?那么忙吗?你真的结婚了吗?
周若棠总是笑笑说,结婚了的,只是他很忙,工作没时间回来看我。
好事的人喜欢各种猜测,但无论怎样,周若棠都笑笑过去了,永远说,他在忙,没时间,我结婚了的。
这天,周若棠去买菜回来,楼下晒太阳的大妈赶紧喊住她,笑吟吟地说,“小周,快回家去,你老公回来了呢!啧啧,真是一表人才,可就是好久不着家吧?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大肚子辛苦,怎么能这样?”
周若棠懵了,老公?陆岩么?她赶紧告别邻居,抱着肚子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