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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路长人困蹇驴嘶(1 / 1)

小寒打电话来找我这天,我和陆岩在张伟的饭局上,新项目的承建需要找各种材料供应商,而因为之前嘉楠在学校跟人打架斗殴的事儿,张伟曾经卖给陆岩一个人情,所以在承建项目即将启动的时候。陆岩给张伟的公司也抛了橄榄枝,但他门公司给的报价比行业也的普通价格高三个点。

早上秘书室接到张伟秘书打来的电话,约陆岩夜晚七点钟古味斋餐叙。我问了陆岩要不要去,当时他伏案工作,抬头稍稍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去。”

“陆总,建材供应商我们有好几家选择,而且各家的报价都比张总的报价有优势,您是准备再考虑考虑还是和张总餐叙时再谈谈价格?百分之三的点算下来也是好几百万的款子。”我拿着文件夹,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

陆岩低着头看文件,未经思忖地说,“无妨,只要不过分,在这上面让他一点也没关系。”他翻了一页。淡然地说,“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哦-------”我有些无言以对,心里清楚这个人情是因为谁欠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低着头准备退出办公室,陆岩忽然叫住我,蹙着眉头说,“跟你没关系,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他的事儿,别往你自己身上搬。”

他这话我有点没听懂。本想再多问一句,他却点了点头说。“去工作吧,晚上你陪我去应酬。”

“是,陆总。”我说。

距离我和让小寒找私家侦探帮我查探陆岩和江明远之间恩怨情仇,已经过去快十天,期间小寒给我发过几次短信,说有点眉目了,再耐心等等,陆岩和江明远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东西查起来颇费力气。

从陆岩办公室出来后,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他说欠张伟的人情跟我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他自己吗?他和张伟上次达成的协议是什么?是单单为了张伟放嘉楠一马,还是后面有更大的筹谋?我心慌慌的,赶紧给小寒发了条短信问她进展如何了,我隐约感觉,陆岩和张伟的协议。一定跟江明远有关系。

可张伟是敌是友呢?

夜晚七点钟,老赵送我和陆岩去百味斋,门口的礼仪小姐训练有素,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儿记得清清楚楚,我和陆岩刚踏进门口,便有身着素色织锦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来笑吟吟道,“陆先生,您请跟我来。”说毕,玉手一扬,身子往边上一侧,站在右侧,引着我和陆岩往包间走去。

这边装潢都是古色古香的,穿过大厅,还要走过一端长长的回廊才到达目的地,那回廊幽深昏暗,两边是圆木雕花红漆柱子,脚下是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高跟鞋踏上去哒哒作响。头顶盘着的是紫藤萝花架,把整座回廊都爬满了,这会儿正是紫藤萝开花的时候,夜色也不算深,在幽暗暧昧的灯火下,看得清出一串串淡紫色的紫藤萝花,月明星稀间,暗香浮动,分外妖娆。

中途我顾着打量这别有风韵的长廊,步子不由地放缓慢了些,陆岩走在前头,发现我没跟上,停下脚步俩等我,夜色下我不太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淡地催促说,“下次白天带你来,看个够。”

我娇羞一笑,赶紧迎上去,跟在他身后,我是秘书,哪儿有跟着老板一条线走的道理,可他不依了,淡淡瞄了我一眼,一把抓着我的手拉着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小心脚下。”

他指尖淡淡的凉意一点点被我温暖了,我像个白痴一样看着他抓着我的手,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表,西装袖子挡着了,若隐若现。我心想,他的手真好看啊。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包间门前,那是一处独立的厢房,两扇复古雕花大门紧闭着,里头亮着灯,站在门口,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两道人影。门口挂着一块小木牌,上头用楷体写着“空谷”二字,字体遒劲有力,风骨犹存。

穿旗袍的姑娘轻轻扣了扣门,恭敬地说,“张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一声回应,“请进来。”

随即,姑娘帮我们推开门,请我和陆岩进去。此时陆岩不懂声色地放开我的手,信步迈进房间,我跟在后头,然后门又被关上了。

房间不算大,一应的陈设都是带着古韵的,中间一张檀木雕花圆桌,铺着一层印花桌布,上头摆了一套茶具,张伟和一个女人坐在上方,正在品茶。只许看一眼,便知道那女人不是上次张伟带在身边的飘飘,二十出头的年纪,笑容可掬,对我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美好灿烂。

张伟站起身来,走上前来和陆岩握手,笑道,“感谢陆总肯赏光,等候多时了。”

陆岩淡淡握住张伟的手,客客气气地说,“张总客气了,您邀请,一定来。”

张伟狡黠地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凝眸看了我一眼,调侃陆岩说,“这位小姐好像上次见过?我没记错吧?”

陆岩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脑袋看着我,我明了,上前对张伟稍稍弯了弯腰,微笑着说,“张总,您好记性,我们的确见过,我是陆总的秘书,我姓周。”

“上次见到周小姐仿佛不是现在的模样,似乎------”他沉吟地看着我,又看着陆岩,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陆岩一个冷冽的眼神,他便收了嘴,打着哈哈说,“看我这记性,怎么能叫你们一直站着,来,陆总,请坐。”

张伟身边的女人和我坐得进,亲昵地帮我倒了一杯茶水,笑吟吟说,“周小姐。”

我微笑道,“谢谢。”

一阵寒暄后,张伟叫陆岩点菜,但陆岩说客随主便,于是张伟便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的菜,样样都是平日里普通酒店看不到的彩色,别具匠心的烹饪和摆盘,光是看一眼就叫人赏心悦目,就连盛盘的碟子都是景德镇官窑里出来的青花瓷,酒水是绍兴陈年花雕,我心中暗想,这一餐,张伟是下足了力气,不知道是给下马威还是什么。

陆岩从头至尾镇定自若,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青花瓷酒壶里倒出来的琼浆玉液味道醇厚,落入杯盏中芬香四溢,能喝酒的人不一定明白这酒的好,但一闻便知道与众不同。陆岩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杯盏中的花雕酒,笑道,“张总好破费,这酒太珍贵。”

张伟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再好的东西喝下去也不过是一泡尿,高兴就好。”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笑,暴殄天物,不过如此。

张伟笑完了,又说,“能跟陆总合作,这点酒算什么?在咱们的宏图伟业下,不值一提!来,喝!”

陆岩轻抿嘴唇,端起杯盏却迟迟没有喝下去,反倒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张伟说,“张总的报价比市场普遍价格高了三个点,是刻意为难我?”

“陆总要这么说就不好听了,一分钱一分货,一分钱一分服务,咱们想合作,我得看看陆总的诚意吧?这天雷滚滚之下,我得给自己壮壮胆子,是不?”张伟意味深长地说,“我给的报价,是我的诚意,至于陆总的诚意如何,就看合同细节怎么做了。”

我听得愣了愣,悄悄瞄了陆岩一眼,他把玩着杯盏,思量了许久,然后一口喝了杯盏里的酒,将空杯子放在桌上,随即目光定定地看着张伟,掷地有声地说,“我欠张总一个人情,我记得。”

张伟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指使身边的年轻姑娘说,“去,给陆总倒酒!”那女孩子笑吟吟起身,当真给陆岩倒满了一杯,娇滴滴道,“陆总,请。”

张伟端起酒杯,豪气云千地看着陆岩说,“其实这三个点我要不要都无所谓,这点渣渣钱我没那么在乎,我就试试你的诚意,你要是没诚意,三个点算个屁!”

然后他俩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忽地我手机响了,铃声在现在的场景下有些突兀,我赶紧拿出手机一看,撇了一眼屏幕是小寒,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我拿着电话回到那条幽深的长廊上,铃声已经息止了,我给小寒打了过去,响了一声她便接起来,捂着电话小心翼翼地说,“若棠,事情查出来一部分了,但是被人盯上了,不知道是陆岩还是江明远,我请的那个侦探家里窗户被人砸烂了,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你瞧着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事儿我就告诉了你,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皱眉道,“那人怎么说?”

小寒好像是在厕所里,我听见马桶抽水的声音,“兴许是查的时候不小心漏了马脚,这种事情说不准的,两个都是大人物,有点动静很正常。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们约出来见一面,让他当面跟你说。”

“你等我联系你,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我说。

小寒说,“都行,越快越好。对了,阿森下个月从杭州回来,唱片录得差不多了,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联系不上你,你们咋回事儿?那孙子对我可是发飙了,我都没敢跟他说你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换了电话,暂时谁都没联系,我外婆还以为我在深圳呢,过年我都没敢回去,电话也很少打。”我说。

“得了,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先挂了,乔江林他老婆电话来催他回去,老娘现在躲在洗手间跟你讲电话呢。”小寒着急地说,“挂了挂了,拜拜。”

收了线,我握着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撑着眉心在走廊上踱来踱去,我查陆岩和江明远的事儿受到了阻碍,是谁察觉了?陆岩还是江明远?

为什么他们会担心别人去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有点想不明白。

我上网百度谷歌搜索了陆岩和江明远的一切资料,但都没发现蛛丝马迹,这两个人好像并不相关,除了世家故交,生意上的往来也是这两年来才有的,以前的根本查不到。

“周小姐?”忽然背后传来一抹清脆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头去看,竟然是张伟带来的姑娘。我站在暗处,而她身后是亮光,面容轮廓格外明显。总觉得和方才在室内的那一人,有些不一样。

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好。”

那姑娘慢慢走向我,笑道,“他们谈事情,我们现在外面聊聊天吧。”

她话音刚落,我心头一紧,不禁想他们在谈什么事情?我收敛了焦急,笑道,“好。”

她走上前,拂开了长廊右侧水泥台上的灰尘,优雅地坐下去,扬起脸蛋看我说,“周小姐,我见过你。”

我微怔,扬眉笑道,“是吗?我却是第一次见你------”

“只是我见过你而已,一张照片。”她淡淡说。

“照片?什么意思?”我疑问道。

“去年秋天,你顶替了我的名额去三亚陪游一位姓周的客人,还记得吗?”她笑看着我说,“你肯定没忘记,因为你的客人,就是里面的人。”

我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笑了笑,轻哼地说,“当时阿姐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的眼睛很漂亮,所以我记得,刚才一见,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脑子一下子懵了,毛线球滚在一起似的,理都理不清,只听见那女孩子说,“当时我行李都准备好了,可阿姐说老板要求临时换人,就给我安排了其他活儿。我原本以为只是个巧合呢,但今天看开,似乎并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茫然地看着她问道,“我有点不明白。”

但她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我很羡慕你。”说完,她离开了长廊,回去了房间。

我抓着手机,身子有点发抖,这话是几个意思?我当时做陪游是因为外公手术临时需要钱,客人也是于姐的小姐妹帮忙安排的,怎么会是刻意安排的?陆岩不是不知情吗?怎么会------

忽地,我灵光一现,莫非于姐的安排也是陆岩授意的?

这么说来,三亚陪游遇见陆岩,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开始就是安排好了的?

除了这个可能,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也许。

我懵了。

回到餐桌前,我不由地看了陆岩一眼,他酒精上脸,温柔地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真觉得为他死都值了。

这天晚上,陆岩和张伟喝得昏天暗地,整个人都蒙圈了,最后我们两个女人,一人扶着一个跌跌撞撞地走出饭店,老赵在门口等着我们,见我们出来,连忙上前来帮我扶着陆岩塞进车子里。白酒的后劲太强,他有些难受,倒在我身上,迷迷糊糊中却抓紧了我的手,靠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发出轻浅的哼唧声。

回到家里,阿姨还没睡下,帮着我把他扶上楼,我帮他拖鞋衣服鞋子,阿姨准备好蜂蜜水,我坐在床头搂着他,喂他喝下,闹腾了好一会儿才舒坦了些。

原本一身疲乏,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一轮弯弯的月牙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我总觉得,陆岩就像那弯月亮。清寒,但是莫名地叫人亲近,想去触摸。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我发了很久很久的呆,然后拨通了小寒的电话,约她在思南路的24小时咖啡厅见面。

趁着他睡着,我有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门。围以见亡。

阿姨已经睡下了,我穿了件厚实的衣服,悄悄下楼,扣上大门,离开别墅。因为深夜了,没有车子,我只能顺着小路一直走到小区门口,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许久前,我也这样一个人摸索着离开别墅,那时候我一腔坚定,不做他的情妇,而现在,我每走的一步,都是为了更好地站在他身边。

在路边拦了许久的车才有一辆愿意载我,车子缓缓开向城区,我心里格外紧张,却又十分害怕,我即将要去揭晓和面对我深爱的那个男人他肩上的负担,他心里的秘密。我害怕。

四十分钟后,我到了咖啡厅,半夜挺冷的,进了咖啡厅第一件事就是点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喝,小寒和侦探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一点钟。她上身裹着风衣,严严实实的,脚下却是一双银色的闪闪发光的高跟鞋,光溜溜的大腿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黑色丝袜,大半夜的黑眉红唇,妖艳动人。

私家侦探是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人,小寒穿着高跟鞋和他差不多高,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牛字库,平头,脖子上有纹身,我看了许久都没看明白那个图案是什么。一双眼睛深邃凌厉,目光锋锐尖利,透着精明和睿智。单眼皮,浓眉毛,高鼻梁,带着点洞若观火的沧桑,猜不出年纪。腋下夹着一只牛皮纸袋,装档案的那种。

小寒和我挤在一起,他自觉地坐在我们对面,皮夹克一拉开,露出里面的藏蓝色针织衫,漠然地看着我,没什么表情。服务员上了热咖啡过后,小寒介绍着说,“南源,这是周若棠,我的好姐妹。”

我招呼道,“你好,南先生。”

“是你让我查的吧?”南源看着我,把牛皮纸袋摔在桌上,有些痞痞的样子,“自己看还是我告诉你?”

言语干净利落,做事不拖泥带水。

我打开纸袋,拿出里面一沓a4纸,全是关于陆岩和江明远的资料,密密麻麻的太多了,看得伤神,小寒把手盖在资料上,对我说,“听南源说吧,看这资料得看一宿,东西收起来,回去看,现在先听听事儿,回头再细细研究,大半夜的,还要睡觉呢。”

我点了点头,看着南源。

南源捏着下巴,重重地点头,随即坐正了身子,双手靠在大理石桌子上,正儿八经地看着我和小寒,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全没了,他眼睛盯着我和小寒,躲过我手里的资料,翻了一张纸出来搁在我们面前,“简单来说,这两个人的恩怨,归根结底是源于2005年,陆氏地产的一次金融危机,当时陆氏的掌门人还不是陆岩,而是他的父亲陆建安,陆建安投了一个大项目,斥资一亿八千万最后全赔了,豆腐渣工程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的一亿八千万对于陆氏来说是一个命门,毕竟那时候的地产行业还没现在这么发达,陆氏也不算强大,勉强算一线,手下还有几间小的建筑公司和设计师公司,全都是地产行业的链条产业。但是,陆建安在那一场风投里失败了,惨败,大小银行没有一个愿意给陆建安贷款,陆氏经济危机,面临破产。江明远就是在那时候出手,一招吞下了陆建安手下的所有产业,只留下了陆氏地产这么一间公司。虽然陆氏地产是陆建安手里最大的公司,但那时候的陆氏地产已经岌岌可危,负债累累,陆氏地产名存实亡。”

南源笑了笑,有些惋惜地说,“也难为陆岩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外债一毛不剩。几年时间,能做成今天这样,也算是奇迹了。”

小寒急了,催促南源说,“别打岔,好好说话!”

南源继续说,“陆氏出事之前,陆岩正好高中毕业,和江佩珊、秦海洋去了国外旅游,发生意外,江佩珊出了车祸断了一条腿,”南源从一对纸里找出一张医嘱复印件摊在我们面前,冷笑道,“我找到了当年北城医院的秘密病例,发现一个问题,原本江佩珊的腿不需要截肢,如果送去国外治疗,是有可能康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佩珊拒绝了治疗,要求医生截肢。”

我和小寒一阵讶异,面面相觑,小寒说,“吓死了,这女人太可怕了!对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真是个疯婆子!”

我脑海中忽然划过那一晚陆岩和江佩珊在别墅客厅里,陆岩问江佩珊,“你这条腿是怎么没的,你心里应该清楚。”

陆岩的意思仿佛是他知晓真实情况。

南源冷哼一声,继续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别急,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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