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死母亲的孽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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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了窑洞。窑洞外,铁牛正在洗衣服。我们互相看看,都没吭气。

我感觉我跟铁牛叔之间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110、六月的天气,异常的炎热,知了趴在树上拼命的叫着,黄土地被炙烤的皴裂了,像一张张等待着甘露的大嘴巴。

镇政府的气氛比这个天气更加火爆。李明哲跟白少峰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因为那个叫狗剩的人闹到了县委,说白少峰强行进行绝育手术,还像土匪一样在村里抢粮食,县委大为震怒,下派了工作组调查这个事。白少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寝食难安。尽管我没有写哪天的经过材料,但是那个计生干事的成为了有力的佐证。看样子白少峰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总感觉白少峰是我在镇上的唯一的靠山,我没想到白少峰这么快就要倒了。我的内心无比的焦急悲哀。我知道自己必须选择一棵大树,要不然我以后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我深深的感觉到了镇政府机关里面的险恶,我也有些后悔来这里。我怀念在学校教书的日子,单纯而惬意,我不想卷入一场-斗争。

中午,食堂是面条。我吃了几口,没有胃口下咽,把面条倒在了泔水桶里。我在水池边洗碗的时候,白少峰跟李明哲几乎同时走了过来。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该向谁先打招呼。机关里有这样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打招呼一般都是按照正副级别打招呼的。

李明哲已经到了我的面前,白少峰跟我相差一步。

我笑笑:两位镇长好。

李明哲看看白少峰,笑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呀。

白少峰也笑了:是呀,春岩比较单纯,这点随我,做事一直是刚直不阿,更不会打小报告。

李明哲微微一笑:春岩是单纯,但是他也有是非观念。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吧,春岩?

我说:我这个人脑子简单,不懂啥对错,希望两位镇长多多指点。

李明哲打开水龙头,洗着碗:我不敢指点白镇长的通讯员,我哪有那个权力。

白少峰把碗筷递给我:春岩,洗碗吧。李镇长亲力亲为的洗碗筷,工作组比较感动。我这个人比较随意,不想演戏。君子坦荡荡,笑人常戚戚。

李明哲洗干净了碗筷:是呀,表面君子,背后强盗,这种人还是多呀。

白少峰说:强盗也罢,君子也好,总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要强。

李明哲没再说什么,走开了。

白少峰接过我洗干净的碗筷,也走了。

我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工作组的人找我谈话,我有些过堂的感觉。我胆战心惊地进入了会议室。

工作组的人似乎很随意的拉着家常,问了镇上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说到最后,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问我:你们去李家庄的情况能不能谈谈?当然要说实话。

我心里一紧张,不知道咋说。

工作组的人给我倒了一杯水:喝口水,慢慢说。

李家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了我的眼前,狗剩家的破旧,还要那两个流着鼻涕的孩子的哭喊。我感到了一阵的揪心。但是一种直觉告诉我,我不能说实话,白少峰是我唯一的靠山,如果他倒了,我就在镇上难以立足。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说:那天我跟着白镇长去了李家庄,去狗剩家的时候,村里的干部在拿东西,白镇长阻止了他们。村上的干部说狗剩是计划生育钉子户,不这样子不行。后来白镇长有事,出去了,他们就拉着狗剩媳妇上了车,去做绝育手术了。

工作组的人员皱着眉头,做了记录。当我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我看见了李明哲。李明哲站在距离会议室不远的地方,正在看着我。我不敢看李明哲,躲开了他的目光。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的心在狂跳,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练就了说谎的本领,并且我说谎说的那么自然,我感觉自己天生就是一个演员。

接下来的三四天时间里,白少峰没有找过我,我一直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想躲避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111、计划生育的风波暂时得到了平息。

白少峰被给予了警告处分,职位没有变。李明哲在这场战争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在处理结果下来的那天,脸色一直阴沉着。镇长的宝座他们两个都没有得到,坐上镇长宝座的是另外一个乡镇的副镇长。

我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感觉有些可笑,机关的事情,就像人生,说不清。人世间也许就没有黑白,没有绝对的公平,没有绝对的道理可讲。

那天,我在宿舍给白少峰写稿子,一个同事走进来。

同事说:春岩,给你介绍个对象咋样?

我说:可以呀,干啥的?

同事说:那个女娃在邮局,21了。

我说:那改天见见。

同事问:先别着急,你家里的情况说说。

我说:我家里有我养父,还有我妈,一个弟弟。

同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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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都多大岁数了?

我说:我养父跟我妈都四十多了。不过我妈身体不好。

同事问:听说阿姨瘫痪了,对吗?

我点点头。

同事迟疑一下,说:这个不行,现在的那个女娃愿意一进门就伺候瘫痪的婆婆,抓屎挖尿的谁愿意?就是自己的亲妈也不一定伺候。

同事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我没想到,第一次婚姻因为我的家庭出现了问题,第二次又因为母亲,我的婚姻再次受到阻碍。难道母亲就是我生命中的克星?

七月初三的早上,我心里一阵的烦乱。

我找白少峰请了假,匆匆赶回了家里。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还在西窑的炕上躺着,铁牛不见了踪迹。西窑里发出了一身恶臭,估计是母亲拉了。

我问:妈,铁牛干啥去了?

母亲说:你铁牛叔去给人家干活了,家里花销大,我还要吃药。唉,拖累你铁牛叔了。

我没有吭气。

母亲说:春岩,妈可能拉了,你给妈收拾一下。

我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我还是屏住呼吸,强忍着恶心,解开了被子。被子里,全是-的大便,我恶心的长着嘴巴,干呕着。

母亲有些生气:咋了?我这样子你恶心了?你小时候我还不是这样子把你拉扯大的?

我瞪了一眼母亲:你生我养我是应该的,那个妈不养自己的娃?你说这些有啥意思?

母亲叹息一声:唉,养儿防老,这句话错了。还是自己的老伴贴心。你光想着自己,你想过你铁牛叔?

我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铁牛叔咋了?

母亲说:你铁牛叔没咋,他给我抓屎挖尿的啥也没说过。

我冷冷的笑了:铁牛叔是没说过啥,他在外面找女人他还能说啥?

母亲一愣,半天没说话。

我终于把母亲拉的东西擦完了,我捏着鼻子,把她的裤子扔在了窑洞外面。

母亲问:春岩,最近有没有人给你说对象?

一提起说对象,我的心头立马生气一团火焰:你这个样子,谁愿意跟我?

母亲问:我咋了?

我说:你说你咋了?你现在瘫患着,那个女娃愿意刚进门,就伺候你?

母亲说:我有你铁牛叔伺候,不用你媳妇伺候我。

我笑了:你以为我铁牛叔愿意伺候你?他也是逼的没办法。他表面上伺候你,内心里把你骂了多少次你知道?他要不是怕村里人看笑话,他早都领着云浩走了。再说了。铁牛叔现在不走,以后伺候你时间长了,也会走。他才四十几。他能守着你一辈子?

母亲说:我想你铁牛叔不是那样子的人。

我说:夫妻本是佟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爸当初还不是扔下我们跑了?等铁牛叔把你伺候烦了,他也会走。他现在偷着找女人,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他就能把别的女人领回家里。

母亲恨恨地用手抓着被角,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母亲说:春岩,给妈把剪刀拿过来?

我一惊:妈,你干啥?

母亲说:我想剪点窗花,贴在窗子上喜庆。

我边找着剪刀边说:喜庆,我看是晦气。

我把剪刀递给母亲:剪吧,反正你也闲着没事。

母亲的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动:春岩,妈真想看着你娶媳妇,妈还想抱孙子。

我说:妈,你算了,有你在,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谁愿意跟我。

母亲说:算了,不说这些了。春岩,妈这几天嘴里没有啥味道,想吃点饺子,你去地里弄点葱,再买点豆腐,包顿饺子吃。

我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我走出了西窑。

在我走出西窑的那一瞬间,母亲喊了一声:春岩……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悲愤,带着依恋,带着不舍。

我站在西窑外面:喊啥喊?我还没死,叫啥魂。

西窑里再没了回应,我一肚子委屈走出了院门,去地里给母亲找葱。

112、七月的田地里,一片墨绿。

当我走到西沟的时候,我碰到了朝阳。好久不见朝阳,感觉有些陌生了。

朝阳笑笑:你去镇上了?

我说:嗯,调过去了。

朝阳说:那就好,好好干。

我问:你咋样?

朝阳说:挺好的。一亩地,三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有些奇怪:你跟你老婆过的很好?

朝阳说:凑合吧,反正不想离婚,就好好过。慢慢的等着娃长大,给他结婚,抱孙子,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我抱住朝阳,朝阳推开我:算了,春岩,忘了那些事,好好找个女娃结婚过日子。

我一阵子的悲哀。同志难道就是这样子,开始的炙热预示着最后的冷漠。

朝阳冲我挥挥手,走了。

他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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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着我们陕北民歌:

我为你背好钱粮的褡斗

我为你牵来灵性的的牲口

我为你打开吱呀的后门

我为你点亮漫天的星斗漫天的星斗

我要你轻轻把嘴儿呶起

我向你笑笑把泪儿流

不知害臊不怕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你带我躲过村口的黄狗

你带我走过十八年忧愁

你带我去赶路边的野鹿

你带我去看东边的日头东边的日头

我跟你今年咱俩是兄妹

我跟你明年睡一个坑头

不嫌丢脸不怕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我要你轻轻把嘴儿呶起

我向你笑笑把泪儿流

我跟你今年咱俩是兄妹

我跟你明年睡一个坑头

不嫌丢脸不怕羞

叫声哥哥(妹妹)你带(跟)我走

叫声哥哥(妹妹)你带(跟)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跟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跟我走)

叫声哥哥(妹妹)你带(跟)我走

……

时间在变,人都在变。朝阳叫我忘记。我能忘记吗?那刻骨铭心的爱,那好多次的-,能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从地里弄了葱,在牛儿那里买了豆腐,无精打采的回到家里。我刚进院门,就听见了铁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枣花,枣花……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我手中的葱和豆腐掉在了地上。我急忙跑到了西窑。

西窑里,铁牛抱着母亲,母亲的胸口扎了一把剪刀,从伤口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凝结,成了紫黑色。母亲的眼睛圆睁着,生前的痛苦绝望写在了她蜡-的脸上。

我扑过去,哭喊着:妈,妈……你要吃饺子,我给你从地里弄了葱,买了豆腐,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妈,妈…

铁牛抓住我的衣领:春岩,是不是你刚回来过?是不是你把剪刀给你妈的?

我愣住了。

铁牛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我就怕你妈想不开,我把剪刀和绳子都收拾起来了,你咋能把剪刀给她?

我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不能承认剪刀是我给母亲的,那样子我将落下骂名,不行,我咋都不能承认。

想到这里,我推开了铁牛,我瞪着他:我是刚才回来看我妈了,我妈要吃饺子,我去了地里,但是我没有给她剪刀。我是她的亲儿子,我咋能做出那样子的事?

铁牛怒吼着:不是你是谁?

我瞪着铁牛:你心里清楚。

铁牛一愣:你意思是我把剪刀给你妈的?

我往往窑洞门口围观的人:你伺候我妈拉屎挖尿,你烦了,你想叫我妈死,想另外找老婆。但是你怕村里热的唾沫星子淹死你,你不敢说出来。所以你今天走的时候你把剪刀放在了炕头。我回来的时候,我妈就说你跟她吵架了,说你问她为啥不死,要把你连累到啥时候。

铁牛怒吼着:我没有。

我不甘示弱:你没有?你意思我妈在撒谎?死无对证,你难道心里不亏?

铁牛张张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围观的人一阵子的议论。

有人说:铁牛平时看起来挺好的,咋能做出这样的事?

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半路夫妻?铁牛才四十多,他咋可能守着一个瘫子一辈子?

也有人说:说的也是,可怜春岩了,这个娃现在爸妈都没了。

……

听到议论的铁牛脸色涨红,他不停地喊着:枣花,枣花,你说话呀,你说句话呀…

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可怕而真实的梦!

母亲在黄昏时分被入殓了。

因为天气热,母亲将在第二天早上被掩埋。

在给母亲入殓的时候,铁牛小心翼翼的给母亲换上了新衣服,换完衣服,铁牛轻轻地给母亲揉搓着腿。

窑洞里很静,只有我跟云浩披麻戴孝跪在母亲的棺材前。

铁牛冲着母亲轻轻地说:枣花,我给你揉揉腿,医生说多给你柔柔,你的肌肉就不会萎缩,你就能好。枣花,你还记得那年吗?那年你来我们村要饭,带着春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但是我不敢说……

铁牛抹抹脸上的泪,笑了:我没想到四年之后,我当麦客能再次遇见你,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要娶这个女人,我要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我叫这个女人一辈子都不受罪。枣花,可惜我没本事,没叫你享福,跟着我受罪了。

铁牛用毛巾轻轻地擦着母亲的脸:枣花,你坐牢那几年,村里的一个女人勾引我,半夜跑到瓜棚里。我当时差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最后,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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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赶走了…枣花,我感觉别的女人都不是女人,只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铁牛叔仰面长叹,泪水顺着脸颊奔涌而出:枣花,你瘫痪这些日子,我不嫌弃,我每天累死,只要能看见你,我的心里就踏实。每天晚上,跟你睡在炕上,说着话,我很高兴,再苦再累我都高兴。可是现在,枣花,你走了,炕上剩下了我一个人,谁给我说话,谁教我咋做饭?春岩从镇上回来叫谁?云浩放学了,谁给他擦汗。枣花,枣花,你咋能撇下我们…

铁牛的哭喊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内心深处,云浩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多么渴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早上。如果能回到早上,我就不会把剪刀给母亲。母亲走了,我们这个家少了一份温馨,一份母爱……

母亲是第二天早上被掩埋的。

凄凉的唢呐声吹的我肝胆欲碎,云浩和铁牛死死的抓住母亲的棺材,不叫棺材入土,村里的几个壮小伙把他们拉开了。黄土飞扬,母亲的棺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个高高的土堆。

我麻木的看着这一切,流着泪。

就在坟堆堆起,我跟着云浩磕头谢孝的时候,白少峰来了。白少峰带着镇上的几个干部。他们来到了母亲的坟前,鞠躬致哀。

白少峰的到来引起了村里人的一阵轰动,他们没想到镇长回来送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村里人已经忘记了八年前,那个被他们抓在玉米地里,狼狈不堪的白少峰了。

铁牛更是激动,他哭喊着:枣花,你看见了吗?白镇长来给你送最后一程了。

白少峰握住铁牛的手:节哀顺变。

铁牛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着白少峰的手,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114、坟地里的人都渐渐散去了,我跪在坟前没有动,我知道我欠母亲的今生无法偿还。

白少峰拉起我,我紧紧的抱住他,我感觉白少峰的胸膛很宽阔,很结实,很温暖。

白少峰拍拍我的肩膀:春岩,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别太难过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

白少峰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想开点。

我没有说话。

白少峰说:走吧。家里还有人等着你招呼。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回镇上了。

我说:谢谢白镇长,你今天来,给我撑足了面子,以后有啥事,我一定赴汤蹈火。

白少峰笑了:看你说的,没那么严重。好好干吧,春岩。

送走白少峰,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更外冷清。

云浩守着母亲的灵位哭泣,铁牛收拾着母亲的遗物,一件一件仔细看着,好像在回忆。

我坐在了西窑的炕上,默默的看着铁牛。

铁牛终于收拾完了母亲的遗物,把它们小心的放在了炕头的木柜子里。

铁牛看看我,说:春岩,我想跟你说个事。

我说:你说,铁牛叔。

铁牛说:春岩,你妈走了,我在这个家好像没必要了。

我说:你想走?

铁牛说:我以前的院子早都卖了,现在我想走也不知道去哪里。

我问:那你啥意思?

铁牛说:我怕你赶我跟云浩走。

我笑了:铁牛叔,你想多了。

铁牛说:我不是想多了,这里毕竟是你的家,我们没啥血缘关系。以前你妈在,我住的踏实,现在你妈不在了,我心里慌。

我感觉一阵子的心酸,我不知道此刻铁牛内心是什么滋味。是悲哀?是失落?还是绝望?

晚上,我们吃完晚饭,我早早的上了东窑的土炕。

院子里,云浩似乎跌倒了,叫了一声,

铁牛立马制止:云浩,别叫,你哥在睡觉。他生气了会把我们赶走。

云浩问:爸,我哥为啥要赶咱们?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吗?

铁牛说:不是,咱们的家叫爸卖了。

云浩问:你为啥卖了咱们的家?

铁牛说:为了给你哥的爸还账。

云浩说:爸,我好好念书,等我长大了,我考大学,吃商品粮,到时候在大城市给你买一个房子,叫你住,叫我哥也住。

铁牛哽咽着:好,云浩,爸等着。

我的视线模糊了,往事再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

半夜时分,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中,我梦见了母亲。母亲胸口上扎着剪刀,她冲着我哭喊:春芽,我是你妈,你咋能把剪刀给我,叫我死,你是孽子,你是孽子…我要掐死你…

我惊出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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