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徐临虽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显然对这句话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
沈棠莫名心虚,就算徐临没什么表示,心跳依旧急促, 偷偷剜了季归鹤一眼。
后者冲他露出个温良无害的笑容。
还差几个镜头才结束,沈棠被徐临拎到一边,乖乖坐着听唠叨, 稍微休息了一下, 等化妆师补补妆, 便起身和季归鹤一起走进前面的仓库。
余光觑到徐临去和程振打招呼了, 沈棠小小的松了口气,默默贴近了季归鹤一点儿,小声道:“小鸟,劝你在临妈面前珍惜生命。”
季归鹤微微挑眉, 正要说话,已经跨进了门槛。里面空间狭小,工作人员涌入, 显然说不了悄悄话,只能先闭嘴。
接下来戏是调查一个模仿玫瑰刺杀人案的案子——笼罩在市内的阴影, 让普通无辜的姑娘们惶惶不可终日, 却让另一群阴暗里的人蠢蠢欲动。
玫瑰刺杀人案出现几次后, 竟然有人争相模仿。
这回调查受到阻挠, 两人是半夜偷偷来的。
虞楚对齐启鸣此人好奇又感兴趣, 虽然作为他的心理医生, 他却经常看不懂、猜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两人走在仓库里,拿着手电照明,低声交谈。
说的内容却和案子无关。
“小时候我皮,老犯错,一打我妈就哭,我爸没办法,就想了个办法,拿手铐把我拷屋里,不开灯,四周黑漆漆的,背家训,背不完不能回去。”齐启鸣慢悠悠地说着,看不出害怕,“这事够我记到临终前了。找到工作后,我拿到第一笔工资,头件事就是拽着他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虞楚忍不住笑了:“结果呢?”
“挨了顿揍。”齐启鸣道,“他说我妈生我时,医院里就属我哭得最大声,可劲儿地嚎,嚎得婴儿室里不得安宁,医生护士全崩溃,他出完任务回来接我回家,医院差点给他送锦旗。这么能嚎的,不可能抱错。”
“你爸也是警察?”
“嗯。”齐启鸣俯下身,眯起眼拿着帕子包起地上的一点干枯了的碎花瓣,随口道,“前几年殉职了。走之前我和他吵了一架,没来得及道歉。”
虞楚低下头,看着黑暗中略微模糊的身影,沉默下来。
齐启鸣出现心理问题,是因为几年前的一个紧急缉毒任务。
秘密行动,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最危急时,牺牲了个老刑警,借由他的牺牲,其他人成功完成任务并撤离。
没人知道齐启鸣在场时,知不知道牺牲的就是他爸,亦或是回去后才得知。齐启鸣的表现一直很平静,在老刑警的追悼仪式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局里批给他一个月的休息调整时间,一个月后他回去,告诉局长自己暂时干不了了。
气氛凝滞了片刻,虞楚歪头望着黑暗,浅色的眸子似乎也被黑夜倒映成浓墨,轻飘飘地开口:“我小时候,犯了错也会被关进黑屋子。”
齐启鸣包好花瓣,闻声一笑:“我还以为只有我爸有这毛病。”
“关三天,要么一周。”虞楚的声音依旧温和沉稳,不疾不徐地继续道,“隔绝其他人,只给点吃的喝的。”
齐启鸣的表情滞住:“这是你爸还是你仇人?怎么不报警!”
虞楚淡淡道:“都不是,是院里的院长和其他老师惩罚犯错的孩子的手段。”
齐启鸣蹙起眉,实在无法想象,看起来那么阳光温和的虞楚,竟然是个有过那种经历的孤儿,正要开口,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极轻微的声音。
虞楚还沉浸在小时候的记忆中,忽然被捂住嘴。齐启鸣拉着他,躲到了帷帘之后,厚重的布沉沉地垂到地上,硬硬的杵着,给出一小片空间,挤着两个大男人。
镜头转向了慢慢走进仓库的那人身上,附近依旧有工作人员存在,徐临也跟了过来,但谁也看不见这儿。
沈棠微微一颤。
刚刚还老实的手,在这个无人能看见的角落,悄然往下滑了滑,搂住他的腰,把他往身后的怀里摁了摁。
他警告地转过头:“干什么?”
季归鹤将头靠在他肩上,是个极为亲密的姿势,短促地一笑,声音很低,气息掠过脖颈耳边,痒得不行:“岁岁,如果徐临知道我在追求你,他会怎么做?”
沈棠抿着唇,思考了片刻,点到为止:“临妈对我事事宽容,除了在择偶方面。”
“看来难度又增大了。”季归鹤的气息靠近,声音含笑,“岁岁,鼓励我一下好不好?”
狭窄的角落里无处可避,外面的演员似乎ng了,又重新开始。
脚步声一阵凌乱,又归于平静。
沈棠轻嘶了口气,咬着牙道:“要什么鼓励,你……”
“可以亲你吗?”季归鹤从容地将沈棠的质问当成疑问,盯着那段在微弱的光中,玉雪似的一段颈子,克制不住的口干舌燥。
心上人就在眼前天天晃悠,看得着、摸得着,可是吃不着。
猜出沈棠抗拒亲吻的缘由后,更添几分心疼怜惜,也就嘴头流氓两句,不敢下口。
……此时天时地利人和,他有些躁动了。
沈棠简直想踹他一脚:“现在在拍戏,你满脑子里都是什么?”
“都是你。”季归鹤叹气,“谁教你这么让人心动。”
沈棠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可偏偏季归鹤就是端得起来,又放得下,做得了贵公子,也当得成下流人,笑着转过沈棠的身,换成两人面对面的姿势,低头看着他:“岁岁,你不排斥我的,对吧?”
沈棠说不出假话。
他确实不反感季归鹤的亲近。
“就当是脱敏治疗怎么样?”季归鹤轻轻捏起他的下颔,黑眸幽邃,里面似乎燃烧着暗色的火光,“试试吗?”
沈棠脑子里有点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外面有人。”
“他们看不见。”季归鹤侧耳听了听,那个演员不小心被东西绊倒,又ng了。
沈棠的呼吸微抖:“临妈在外面。”
“他看不见。”
“洛遥沅也在。”
“她也看不见。”
季归鹤的脸越贴越近,最后几乎只剩下一线之隔,沈棠失了方寸,强自镇定,却已经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了:“方好问和陈涉也……”
尾音被短促的呼吸吞没,气息灼烫,呼吸交融,那张唇贴过来,说话时似乎轻轻蹭到,若即若离,声音低哑:“别管他们。”
旋即他低下头,轻轻吻上那张颤抖的唇。
沈棠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微缩,紧张与恐惧汹涌而来,可嗅到熟悉的气息,那股将他置身冰冷海底的潮水,又缓缓褪去。
只有唇上温柔辗转的触感留存脑中,温热的、轻柔的,不同于记忆里那般,让人恐惧,黏腻又恶心。
季归鹤的舌尖轻轻描摹了轮廓,感觉到沈棠在发抖,强迫自己浅尝辄止,退开一些,注视着他的表情:“害怕吗?还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