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冬天以后,莫亚蒂对我身体上的改变缄口不言。像他这种和死亡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交道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究竟在发生着什么呢?
但他始终用平常、淡然的态度对待我——在这一点儿上,我很感激他。
我和莫亚蒂站在长廊边儿上,安静地看着雪。
落雪簌簌不停,院落中央,梧桐树仅存的树桩,和我们遥遥相望。我看见它的树干深处——金色仍在闪闪发亮。
当雪积得愈来愈厚,厚得已经浸到树桩的一半了,我对莫亚蒂说,“莫亚蒂,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掀开眼皮,蓝色的眼睛滑向我,“现在?”
“对。”我收回赏雪的目光,转而看向他。月光下,莫亚蒂脸庞散发着莹莹的光泽,他的肌肤瓷白,蓝色的眼睛幽深,又饱含明亮。
我笑着问他,“你还记得吗?你以前闹着要喝酒,我们去了海边的一个老年酒馆。”
尽管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这难不倒莫亚蒂。在我说完的瞬间,他便懒洋洋地颔首,说记得,“我喝的是加了冰球的威士忌。”
“你一直都爱喝这款。”我也跟着点头,“我们再去那儿喝一杯吧。”
他说,“好。”
这时雪乘着风斜斜地吹了进来,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莫亚蒂低着头,耳畔的碎发拂过他的脸颊。
第163章 我已经拥有了(七)
雪。
源源不断的白雪,筛进黑夜的幕布里。
我和莫亚蒂一前一后地行驶在路上。他在后面蹬车,我坐在前面盖着毯子吹风。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我蹬他坐,现在总算是轮到我来享受了。
通往堤坝的上坡路结满了霜雪,道路湿滑,极易翻车,莫亚蒂干脆下来,走到我跟前,推着车头往前走。我本来也想下来和他一起推车,但被他制止了。
“别添乱。”他回头看向我,夹杂着风雪对我说。
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到会给人添乱的时候了。
我搓搓手,老老实实地缩在位置上,看着莫亚蒂不断调弄车头,断断续续地往前走。家里唯一的一顶毛线帽子戴在了我的头上,莫亚蒂银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处,偶尔有一两片雪花挂落到他的发间,闪闪发亮。
我伸手,坏心眼地戳了戳正对着我的发旋,莫亚蒂被我戳得一激灵,转头瞪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