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裴可之,我偷偷骂他,骂他害我哭泣。骂完,我意识到他确实死了,这不算骂,我又有点儿想笑。
我深呼吸,放下湿漉漉的手。我摊开身体,平躺在夜色中,视野一片朦胧,在未散去的泪花里,灯光都变成一个一个模糊的光圈。我接受了裴可之的死亡,也终于理解我与他的爱,可想到他的离去,我仍想要落泪。我不悲伤,我只是还爱着他。
我揩去脸上的泪,心情平静。
终端响起,我拿起来一看,是柏砚发来的通讯。我坐起身,接通了语音。柏砚直接地询问我,“需要我过去吗?”
我明白他对我的关心,但我更想要一个人待着。我想要独处一段时间,“我还好,早就接受这件事了……”我笑着对他说,“没事儿的,不用担心,到这个年龄了,生离死别都是常事。”
终端另一头的柏砚沉默。他大概在想该怎么安慰我。
这真是太为难他了,我心想,柏砚根本就不会安慰人。我遇到的这么多人里,似乎也只有裴可之精通此道。
停顿半晌后,柏砚问我,“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最近啊……最近打算赖在被窝里,好好地睡场懒觉。”我回答。
他干巴巴地噢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冬冬,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他说这话的语气格外坚决,仿佛我要他吃下他最讨厌的龟苓膏,他也会视死如归地吃。
我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我知道,不用担心。”
最后,柏砚说,“冬冬,不要害怕。”
“我可没害怕,这种事有什么好怕的。”我说。
料理好裴可之的后事,我登录他唯一的社交账号,遵从他的交代,将他存在信息草稿箱里的死亡讣告打上准确的时间后,发送了出去。
他的讣告写得简洁明了,考虑到由我代发,是以我的口吻写的:「我友裴可之因病去世。遵从其遗嘱,丧事从简。遗体已于d2060年5月12日上午火化。」落款处他也帮我写好了,「友姜冻冬替发」。
发送完成。裴可之交代我的事也就彻底没了。
我关闭终端,吃着碗里加了鱼露的柿叶鲑鱼饭团。果然,和他亲自做的味道一致。唯一可惜的是,春天的鲑鱼远没有秋日的肥美。
日子寻常地过着,我每天睡到中午醒,胡吃海塞一顿后又接着睡。除了回复一些裴可之朋友们的来信,向他们确定裴可之死亡的消息,这段日子里,我没做别的事。
春天即将结束的午后,我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在我即将进入梦乡前,大门的门铃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