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涉及到口粮问题,上头的情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也是。”
“诶,程向阳,你们男同志一会儿看到郗孟嘉回来跟他说一声,咱们一起聊聊呗。”
王璇说。
同为女人,她们就是朱小兰的娘家人,此时不帮她找找场子更待何时啊。
朱小兰闻言紧咬下唇,神色不安。
满脑子都在思考要如何才能在郗孟嘉回来前找到他,让他帮忙圆谎。她没想赖上他,只是希望他同自己演一出戏装上一阵子,等她找到机会把肚子里多出的那块肉弄没了,她就跟大伙解释清楚。
如果他不同意……
那就把他跟米秀秀的事捅出去,米秀秀爹妈肯定不会放过他。
朱小兰眸光中暗色渐浓,定神,佯装淡定道:“好啊,晚些时候让他同你们说,我去村长家一趟。”
江梦月嗤道:“你去村长家做什么,告状?”
朱小兰不想同她纠缠下去,一把将散落在床铺上的一身衣裳捞起来,说:“我衣服磨坏了,过去借缝纫机你也要管。”
江梦月:“……”
朱小兰抱着破衣裳,微微用力推开挡在门口的张慧慧。
“借过,让一下。”对上其他人她态度好了许多,心里也知道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她火急火燎地想要到村子出口拦截郗孟嘉,没想到人经不起念叨,说曹操曹操到,郗孟嘉居然回来了!
朱小兰震惊,手里衣服缓缓滑落在地。
“嘿,郗孟嘉回来了!”
其余人顺着她凝滞的目光也发现了郗孟嘉的身影。
“郗孟嘉,你去镇上割肉了啊。”
有人眼尖,发现他左手拎着一小坨肉,右手好大一块边油,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打算请大伙儿打牙祭,赶紧小跑着迎上前。
他手都伸出去了,结果郗孟嘉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声,没进院子大门,径自往前走。
把人都看傻了:“哎哎哎,这个点了你还要去哪里?把肉先放下呗,你办完事回来就能开饭。”
郗孟嘉停下脚步。
看看肉,又回头看对方一脸期待的样子,失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说:“这是给秀秀家的。”
“啊?”
郗孟嘉点头:“嗯,我那点口粮哪抵得上这两个月的吃喝,攒了点肉票当然得送过去。”
许是想起跟米秀秀过了明路心里舒坦,眉眼处泄露了他的情绪,竟难得的好说话,语气里的荡漾再是二愣子的人都能捕捉到他的好心情。
“啊??我还以为你这是要请大家搓一顿呢。”
郗孟嘉不解,眉梢微挑:“嗯?”
“这处了对象的人按惯例不是得请客吗。”
郗孟嘉勾唇,恍然哦了一声,很是受教的模样。
只说:“有机会再补吧,对了,大家都知道了?”
“可不呢,你也真是低调,处对象是好事做啥藏着掖着,大家都为你们高兴呢。你们可是咱们知青队伍内部消化的第一对,必须起表率作用——”
“等等等等,什么内部消化?”
前半截他听得非常舒适,后半句怎么越听越奇怪呢?
郗孟嘉赶紧打断对方的话,舒展开阔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被问的人也一脸懵逼,搞错?
“什么搞错了?”调侃的笑容渐渐僵住,他顿了半秒试探问道:“呃,你跟朱小兰不是在谈吗?”
声音越说越低。
两人就在大门口讲话,这年头也不存在隔音什么的,大部分话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朱小兰呆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正好听到这句,生怕郗孟嘉说出对自己不妙的回答。
疯了一般冲过去就要去拉拽郗孟嘉。
其他人见状,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跟了出去。
郗孟嘉眉心拧得死紧,侧身躲开,朱小兰不死心,还要抓他:“郗……孟嘉,我有事同你讲。”
郗孟嘉:“?”
“……什么情况呀?”
“不知道,朱小兰好奇怪。”
“哼,我就说吧,他们俩哪里像谈对象,根本就不熟嘛。”
“……”
议论声很轻,朱小兰却觉得不吝于尖刀重锤,她死死咬着下唇,刚结痂的唇瓣再次渗出血渍,她死死盯着郗孟嘉,哀求,逼迫,发狠。
“郗孟嘉,我们处对象的事儿瞒不住了,我刚才向大家承认了。”
“咱们确定关系那天还遇到了米秀秀,你记得吗?”
郗孟嘉不明白她这是想干什么。
他自认为两人不熟,平时更没交集过。
突然被拉着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他不需思考,当即不留情面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处对象?我跟你不熟。
我的确有对象,但那个人不是你而是米秀秀。
上个月初三秀秀送我回来,我们确实在路上遇到过你,当时你差点把她撞到田里。”
“你还没给她道歉。”
朱小兰面色惨白,两行清泪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整个人伤心又无助。
身形晃了好几下,摇摇欲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呜咽道:“我们都干了那样的事,你怎么能不认账呢。”
“我把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给你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是不是看徐昌娶了米萍萍日子过得比咱们好,你也心动了?郗孟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薄情寡义,吃不得苦的男人。”
这话一出,甭管男知青还是女知青,看着郗孟嘉的眼神瞬间变了。
无不鄙视。
就连始作俑者张慧慧两人都将信将疑,狐疑地眼神在朱小兰和郗孟嘉之间来回打量。
谁也不认为有哪个女同志会拿自己的清白冤枉人!
真相只有一个,就是郗孟嘉太不是东西,要了朱小兰的身子又见异思迁跟米秀秀搞上了,这两人都应该受到大家的唾弃。
“不哭了,咱们不哭了啊小兰,他不负责的话咱们就去告他强女干。”
“对,组织会替你做主的。”
“郗孟嘉,你如果不想坐牢就老老实实负责到底,别仗着二两肉欺负咱们女同胞后还想事过无痕。”
女同志对这种事特别容易共情,不等郗孟嘉回应先一步就骂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郗孟嘉要是还没看明白朱小兰的心思,那他就不叫郗孟嘉,该改名郗蠢蛋了。
他冷笑一声:“她说你们就信?你们看见了还是怎么地?一个个别蠢得被人当枪使。”
“我跟朱小兰说过的话一只手数得过来,除了她叫朱小兰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一片哗然。
莫名其妙被扣屎盆子,郗孟嘉也气狠了:“朱小兰,你说我上个月就同你处对象了,那我问你,我有没有单独约你出去过,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其他人有没有见过我和你单独相处过?”
朱小兰想也不想,哀哀戚戚说:“你说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都特意避开了人,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人看见。”
郗孟嘉看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双目蹿了火。
又问:“你说我毁了你的清白,我是在哪里毁的,什么时候,怎么毁的,我身上有什么特征?”
朱小兰哭声顿消,顿了几秒又抽泣起来。
有些着急,哭嚷着:“就是上个月初三,我们……干,干那种事时我一直闭着眼睛没敢看你,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特征。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对,不能说明你没跟我那样。”
第31章
朱小兰怀孕的事终究还是没瞒住,一时间大家除了同情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是能瞒住外头的人尚有回旋余地,可所有人心里都有数,没人敢保证知青们是一条心。若如大家想象中的和和睦睦,凡事以和为贵,少些龃龉,朱小兰身上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要么想法子回城,离开这儿将这里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要么,承受大家异样的目光,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且熬着。
还有一条所有人都想得到,但理智上又没办法接受的后路,那就是嫁给赵四狗。
“还是不肯吃饭?”
王璇看向屋门,低声询问。
“是呀,木木呆呆的,看着怪让人心疼的。璇姐,你说这事到底怎么办呀?总不能真嫁给赵四狗那个畜生。”
长得丑就算了,能对女同志用强的人算什么东西。
王璇沉吟片刻,说:“一会儿你跟大伙说一声,晚上咱们开个会,都表个态,看看怎么处理最好。”
不管怎么说,知青在社员眼里是一体的。
一个人的荣誉是集体的光荣,而她的污点也会成为一个集体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