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伊浵竟莫名有了噩梦“生物钟”,辰时,是她该起床的时刻,却也是她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刻,这比宫女叫起倒是更有效。
而这习惯的噩梦,却不是梦到阿斯兰浑身是血,也不是梦到花暝司索命而来,而是梦到另一个自己,被花暝司咬住了脖子,她甚至能听到他贪婪吞咽血液的声音——他要把她彻底转变成吸血鬼!
感觉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被抽走,她恐惧地挥舞着手臂,想抓住救命稻草,想打开死死抱着她不放的花暝司,“不要,不要……救命,阿斯兰,救我……爹,救我……”
寝帐门帘呼啸,一股清凉的晨风随着高大身躯的袭来卷入,挥舞的柔夷旋即被温暖的大手稳稳握在掌中。
“伊浵,别怕,我在这儿呢!别怕,只是噩梦,睁开眼睛……没事了!”
温柔的安抚让她大喘着粗气睁开眼睛,脑子也顿时清醒过来,泪花潸然的凤眸里,映入阿斯兰一脸担忧。
他壮伟如山的身躯,着一袭金色铠甲,双肩上是狼首护肩狰狞威严,头上戴着祥云飞龙头盔,越衬托的俊朗的他英气勃发,威武不凡。
帐外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口号,显然他刚才正在巡视军营,听到她呼救,匆忙敢过来的。
这样装扮的他,俊美地如一尊天神,迸射出一股摄人心魂的耀眼魅力,她醉倒在他满是宠怜的绿眸里,忘了噩梦里的恐怖画面,一坐起身,便扑进他怀中,如水的牡丹丝袍开绽他满怀。
暖热的娇躯,暖了他身上冰冷的铠甲,熨帖地贴着他,融化了他在将士们面前才有的冰冷面具,“又梦到什么了?告诉我。”
“不。”她心虚地拒绝。
“你若不告诉我,我如何帮你化解恐惧?”
“没什么,不过是恐怖的恶魔,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一会儿就忘了,你抱我一会儿好不好?”她缠住他不肯放手。
“你不是要起床做瑜伽吗?”
自从她不在过问政务,便又回归以前的伊浵,每天养花弄草做糕点练瑜伽看书画画,至于“武功”这种危险度极高的东西,他不允许她再碰,而她的生活习惯,他也务必了若指掌,以防万一。
“你不是说,那种孕妇瑜伽要每天都要练习,宝宝才会健康吗?”
她在他怀中撒娇咕哝,“想偷懒一次。”如果可以,她就想这样靠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做,直到天荒地老。
他纵容点头,“你是该偷懒。不过,早上不活动一下,早饭怕是又吃不下了。外面景致不错,我陪你去散散步如何?”她太消瘦,胎儿长得又太快,再不悉心调补,日后她会承受不住多胞胎的孕育。
“好吧。”他晋升贴心夫君,温暖准父亲,她怎么好拒绝?!
噬心毒咒已经解去半月,天凌国迟迟没有发兵的动静,阿斯兰也谨慎地没有再冒然出兵,他却比先前更忙碌。
他派了“客栈”中的杀手秘密盯住皇甫乐荻的一举一动,军营内的防范也愈加谨慎,水源,饭菜,都处处小心,所有的武器,粮草,务必万无一失,军队的操练也从未松懈过,还有京城内转发过来的政务,他也毫无懈怠。
他日理万机,每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而她每日心事重重,着实吃不下,再加上有孕贪睡,他又忙于政务,她更是没有胃口,总不准时用膳。
虽然能感觉到另一半自己一切安然,心里却还是提心吊胆,她需要亲眼看一眼才能放心。肚子越来越大,胎动频繁,活动也越来越不方便,而她轻功又不利落,就算能出去,也不见得能追上花暝司。这话,却又不能对阿斯兰提及,她该怎么办呢?
她又心事重重,神思恍惚。
阿斯兰没有招呼宫女进来伺候,不声不响地温柔为她擦拭过冷汗,取来锦袍,亲手伺候她穿戴妥当,又端来温水伺候她洗漱,生怕她会累着,连梳头这种小事他也一并代劳。
她乖乖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看着镜子里的他忙碌,“阿斯兰,你真的决定陪我?不会耽搁政务吗?”
他戏谑揶揄,“我陪你,你反而不习惯了?”
“不是。我只是怕耽搁了正事。”
“你才是我的‘正事’,其他的,也都是为了你。”
“我明白,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安心坐着。”握惯了刀剑的手,就如现代美发师的手,熟练地而轻柔地把银缎似地长发侧绾成一个婉约发髻,以一支红玛瑙的步摇簪固定,又细细地用小的珍珠发簪点缀。
这是她喜欢的发型,他竟然铭记于心,连如何盘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忍不住,悄然扬起唇角,满心幸福甜蜜。
他整理着她的发髻,又端详镜子里的人儿,确定发髻完美,才又坐下来,为她描眉画目,这才发现,她一直笑得清甜,如吃了蜜。
“怎么了?这会儿又开心了?”
她不老实地嘟起唇,捧住他的脸,在他性感的唇上啄了一下,“阿斯兰,你会宠坏我的。”
“不宠你,不爱你,我还能做什么?”拜她所赐,他的生命里若没有她,可寻不到什么意义了。
“也对。我现在是你一个人的女王,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不小心翼翼地宠着怎么行?”
见她洋洋得意的笑,他沉声叹了口气,无奈捏住她的下巴,幽深的绿眸却因她的调皮越是深不见底,“别动,眉都画歪了。”
“你不是喜欢我素颜么?为何还这样仔细的打扮?”
他一边在她脸上描画着,一边说道,“我怕你闲着百无聊赖,又胡乱打扮,会累坏了自己,所以,先动手帮你打扮好,就算我去忙政务,也不至于担心你会累坏。”
伊浵忽然鼻子发酸,眼眶也顿时发红,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及时抬笔,“谢天谢地,还好我动作快,眨眼你也不说一声,差点画花了。”
她却拉住他握着眉笔的手,摊平他的掌心,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轻吻了两下,“阿斯兰,我再也不允许自己这样消沉,我会打起精神爱你,爱孩子,爱惜我自己,再也不要你这样操心劳力的挂念着我。”
菱唇在掌心里带起星星点点的火化,沿着手臂蔓延到心口,却成了燎原之势,莫名地火,直燃遍他的全身。
他视线锁住她柔润的唇,想入非非地打趣,“你再这样主动吻我,我们干脆不要去散步了。”
她按了按眼角,哭笑不得,“那要做什么?时间还早呢。”
“重新上床。”
“讨厌!”见他要起身,她也不管妆容是否已经妥当,便双颊绯红地忙起身逃出寝帐。
清晨地风爽冽如泉水,打在热辣辣的脸上,叫人满心欢喜。
她轻提裙裾,忍不住转头看向寝帐门口,见阿斯兰拿着她淡紫色的披风追过来,她惊笑着又小跑了两步,却差点踩到裙摆绊倒。
她衣袂蹁跹,映在绿意盎然的景致里,美若凤蝶。但阿斯兰却因她那两步,紧张地心脏都快跳出来,他身影如风一闪,慌忙把她横抱在怀中,不准她自己再多走一步。
巡逻经过的护卫,一个个慌忙行礼,规规矩矩把脑袋压低——非礼勿视。
伊浵双脚一离地,就慌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轻声抱怨,“阿斯兰,我只是怀孕,又不是残废,大家都会看到啦……你快放我下来。”羞死人啦!
“谁爱看谁看去,看过了,朕再把他们的眼剜出来!”阿斯兰抱着轻若无骨的她略颠了颠,不满意手上过轻的重量,他要找一处安全的空地,让她好好活动一下,如此她才能吃得下睡得安稳。
她无奈于他的坚持,“你这样会累坏的。”
“抱着你,一辈子都不会累。”他只会幸福地不知所措,因为,他不只抱着她,还抱住了他们的孩子。
这边,阿斯兰为伊浵的吃与睡费尽心思,而另一边,花暝司却厌烦了人类版伊浵的馋嘴和贪睡。
他们一路上躲避着所有可疑的人,辗转经过了几处小镇。
花暝司每到一处,先是谨慎地四处探看,时刻防备被吸血鬼或者狼人跟踪。
而伊浵则每次都如打劫一样,先寻到镇上最大的酒楼,挑选最贵的,最好的,最美味的吃食,犒赏自己尊贵的胃,吃饱喝足,便独自霸占最华美的上等客房,舒服地泡个花瓣浴,然后……睡得天昏地暗。
这一日,照旧,花暝司在床前敲锣打鼓了好一阵,才把已经睡到日上三竿的娇贵人儿唤醒。
气急败坏的他,怒火阴沉,好耐心全部跑去了九霄云外。
她翻个身,烦操地踹掉被子,罔顾满头银发倾散,衣衫凌乱,春光旖旎,继续闭着眼睛大睡,口中还呓语似地哼哼唧唧,“哎呦……好吵呀!花暝司,不要一直拿着铜锣在我耳朵上敲敲打打的,女人睡不好,是很容易衰老的。”
花暝司砰一声把铜锣丢在桌上,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绽露在睡袍外的大片雪背,以及修长匀称的长腿,偏偏,视线还是溜过去,在美得不像话的娇躯上来回游弋,最后视线直落在恰巧被薄丝遮住的挺翘臀部上……
没来由的,他气血翻腾,越是烦躁,抓起丢在床下的衣袍,毫不怜香惜玉地砸在她身上。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穿戴好,洗漱好,马上赶路。”
伊浵愣是趴在床上雷打不动,只装没有听到他的咆哮。
赶路,赶路,赶路……他是千里马,还是属骆驼的?
每天一睁开眼就赶路,已经赶了半个月,连个目的地都没有,她双脚都走得长出血泡了,再这样下去,她非累死不可!
“穆——伊——浵!”见她仍是趴在床上不动,他气得暴跳,“马上起床,再不起,我就吸干你的血!”
关键时刻,伊浵又搬出她英俊无敌的“老爹”来,懒洋洋地开口,“我爹给我吃了毒药,你若吸了我的血,就会得病,病了之后会全身溃烂,死的很惨……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花暝司眼角都开始抽搐,每次她提到“我爹”这个词时,总能气到他牙根都痛。
与她相处半个月,他本是打算好好爱她的,现在看来,他没有折断她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当真是亏得他秉性好,脾气好,休养好。
“你到底起不起床?”
“不……起。”冗长慵懒地话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连回话都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