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暝司悻悻从她桌案上收回视线,大手伸过窗台,握住她娇软的柔夷,魅惑剔透的双眸攫住她的视线,深情款款地道,“一辈子都看不够,只看这几眼,怎么会够?”
吸血鬼都这样擅长转移话题么?“如此油嘴滑舌,夙夜亲王荤腥吃多了。”伊浵不着痕迹从他手中抽出手,干脆关上窗子,把他挡在窗外。
花暝司对着菱花窗格心中越是疑惑深重,她到底在书房里画了什么?平日宫人不让进也就罢了,为何就连他也不能进?直觉告诉他,她一定在密谋着一件惊天的大事。
有歌舞助兴,家宴还算顺利,直到果盘果酒,以及吸血鬼喜欢的花瓣血酒端上来时,花穗姬都没有再与谁争吵,气氛融洽地恰到好处。
乐师演奏的是血族最欢快的夜曲,舞伶也都是新从血族甄选来的,异域的妖娆妩媚,雪狼族的宫人们大开眼界。
舞伶红纱罩身,身体柔软的仿佛每一块骨骼都能折上几个弯,媚眼如丝,酥了心神。
花煞看得眼花缭乱眼,全然忘记了,他右手边的桌案上,正坐着他前一刻还感兴趣的小美人儿凤蕊郡主。
一个舞伶挥着手上的红纱对他媚惑展颜一笑时,他兴奋地忙举起酒杯对她致意,硬生生地挨了凤蕊一记白眼,也全然无所觉。
他勾住舞伶的皓腕,巧妙一拉,美人儿便借着音乐节拍,横歪在了他怀中,暖香在怀,他忍不住对在对面位子上的花暝司说道,“皇兄,皇嫂可真是厉害,她怎么会找来这么多绝色美人儿?个个天姿国色呢!”
的确是天姿国色,艳而不俗,这需得特别的眼光才能甄选出来。
花暝司恍惚从眼前的美色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也沉迷已久,全然忘乎所以。
该死的,他到底做了什么?宴会至此,他竟尚未与伊浵说过一句话,还有了三分醉意。
他气恼地端起酒杯,一嗅到血液中浓重的酒气,又烦躁地放下,担心伊浵讥讽自己,他转头看向阶上的凤椅,却见那张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凤椅已经空了,坐在上面的伊浵不知所踪。
伊浵人呢?苏嬷嬷,兰玉兰棠都还在。现在时辰还早,她不可能去就寝。
他不安地从椅子上起身,环顾整个大殿都没有寻到那抹牵引他心神的倩影,一定是他沉溺美色的神态惹怒了她。
他走到花穗姬桌旁,“十七,有没有见过伊浵?”
花穗姬醉醺醺地歪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回应,“皇嫂说有要事找贺百谈,把他叫去书房了。”
“你确定是书房?”
“谈政务当然是在书房,不然会在哪里?”
原来,她的书房别人也是可以进的,而偏偏这个人不是他。
他控制着酸涩蹿涌的怒火,敛气凝神,想要探听书房里的动静,却只听到殿外的电闪雷鸣以及哗啦啦地雨声。
她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成功地利用歌舞升平的宴会转移他的注意,美其名曰“家宴”,勾起他对血族亲王府邸的甜蜜回忆,却拿他当个傻瓜似地玩弄于股掌。
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是,借着大雨,借着歌舞欢宴,与贺百谈所谓的“政务”。
绞尽脑汁,他也想不通为何她要这样做,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瞒着他,却相信贺百?
她最好不要和贺百谈些不该谈的事,否则,他一定把她倒吊起来毒打一顿!
花暝司气急败坏地冲去书房,正见伊浵从书房内出来,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贺百不是和你在里面谈事情吗?”
“贺百刚刚离开了,我有要紧的事命他去做。”
他怒火莫名涌上来,低沉嚷道,“什么要紧的事,你竟信任他?不信任我?”
“你专职处理血族的事,我怎么能派你去做雪狼族的杂务呢?贺百不过也是跑跑腿而已,你竟为了这种事吃醋?”伊浵见他双腿不稳,上前虚扶他一把,“你醉成这个样子还到处乱跑,舞伶们不美么?怎么不看歌舞了?”
“闷。”她的借口并不能让他心里好过,越是闷得发疼,忍不住强行把她抱在怀中,狠狠地收紧缠住她的手臂,“伊浵,你知道我心里的苦,为什么还要离我这样远?”
“傻瓜,我不就在你身边吗?”她担心腹中的骨肉会受伤,忍不住出言提醒,“暝司,你弄疼我了。”
“可我还是觉得,抱的不够紧。”借着三分醉意,他放任自己放肆,埋首她颈窝,贪婪啃吻着甜美细嫩的肌肤,忍不住想就这样一口一口把她吞噬,如此,他才能彻底安心。
伊浵这才发觉他不太对劲,“暝司,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他可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贺百可以进她的书房而生气,万一她与贺百只是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追问来,反而会显得他小气。“我想进你的书房,你不会介意吧。”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每次来瑶华宫,他都在御书房门窗外徘徊,而晚宴开始前,他从窗外往里探视的那股好奇心几乎可以称得上贪婪,若她再不允许他进来,恐怕明日这御书房就会被他拆掉了吧。
好在,她该做的事都已经完成,只差贺百那关键一步,此刻这座书房里已经没有什么别人不能瞧的东西。
“想进就进,我没有说不要你进呀。”
他狐疑松开她,“你真的没有说不让我进?”
她无辜笑了笑,“我是让苏嬷嬷小心看着,不准任何人进我的书房,毕竟我现在是女王,万一书房内有什么重要的折子,被天凌国的密探瞧了去可就不好了。不过,我倒是的的确确没有明令规定,夙夜亲王你不可以进。”
“可是,晚宴之前,我在你窗外……你怎么没有要我进去呢?”
伊浵佯装自责地一叹,“呃……我倒是忘记了,没有主人的邀请和允许,吸血鬼是不能随便进入人家房间的。”
花暝司心里越是郁闷,不悦地盯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地波动。他敢以他父皇的性命对天发誓,这女人绝对是在演戏!
“花暝司,你这样冷冷的,很吓人耶。”可怜的吸血鬼,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吗?他还那颗冷寂寂的心,还真是堪比针尖呢!
他不悦捏住她的下巴,眸光幽黯地在她艳红的唇瓣上流连忘返,“你这个折磨人的妖精,你分明就是在拿我开玩笑!”
“你那时油嘴滑舌说一辈子看不够我,又没有说要进我的书房,更何况晚宴就要开始,也不适合来参观我的书房吧。”
怎么说都是她对,他颓然叹了口气,“那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当然,我刚才就说想进就进啦,你为了这点小事跟我别扭,有意思么?”她进入书房,郑重的邀请他,“尊敬的暝司殿下,请进!”
他却反而怀疑她有诈,小心地往里瞧了瞧,确定没有什么机关暗器,才大步迈进去,如同迈进她的生命般慎重。
她生就是温婉美丽的女人,而这种美,不是花穗姬那样的徒有虚表,而是从她的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甚至所有有她在的地方,也都是美丽无匹的。
之前她在血族时,将他宛若地狱的寝室布置的典雅温馨,而瑶华宫里的每一个房间更是舒适宜人,就连这间小小的书房,竟也如梦似幻,令人惊叹不已。
踩在洁白的长毛地毯上,如同踩在雪地里,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轻松,温暖。
“我还以为女王陛下的书房会有些许刚硬之气。”
“御书房已经够刚硬的了,瑶华宫的小书房是专属于我的,没有必要有政治痕迹。”
花暝司查案似地到处参观了一下,却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她的阿斯兰的确很宠爱她,搁架上那些小摆设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而靠墙的书架上则摆满了她喜欢的花草医药养颜美容趣闻历史等书籍,墙壁上还挂着他的好几副亲笔题字,其中最大的一幅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她高背椅背后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一人多高的画像,以橙色的雕花木框搭配透明琉璃镶嵌,而画上,她和那个男人相依相偎,幸福又甜蜜。那栩栩如生的精细画工,明显是她自己亲手画的。
他刚刚暖起来的心,瞬间降至冰点,心中的怒狂冷凛冽,揪心扯肺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几欲无法承受。
她每天从御书房返回瑶华宫,除了摆弄花草,便是闷在小书房里,好听一点是忙碌,实则是为了一睹她的阿斯兰,疏解满心相思!
见他死盯着画上的阿斯兰,伊浵说道,“暝司,我也有一幅画送给你。”
“哼哼,我竟也能走进你的画里吗?”
她对他恼怒的讽刺不以为意,“我画了很久,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不想看什么该死的画,他恨她,恨她的画,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恶过她独特精湛的画工。
他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她不让任何人进来是应该的,这里只属于她和她的阿斯兰,别人在这里都是多余的。
正在他要转身离开时,伊浵从桌旁搬起一个巨大的画框,放在桌案上,嗖嗖两声细微的响动,画框上遮盖的丝缎,如水般流泻在地毯上……
他看到画上的两个人,脚下又灌了铅似地,再也挪移不动。
画上是蓝袍银发,惊艳如仙的她,还有紫袍黑发,妖冶倜傥的他。她浅笑嫣然,他冷酷威严,他们侧身相依,傲视天下,一如相亲相爱的夫妻。
“我正打算把这幅画挂在这边墙壁的空闲处,你觉得怎么样?”
“呃……”他寻不到自己的声音,心神被震撼地飘飘忽忽,尚未回归原位。
“你若觉得不好看,我还有备用的另一副。那一幅更大一些,在橱柜那边搁着,我有孕不宜挪动重物,你帮我搬过来。”
他疑惑走到橱柜旁,搬起巨大的画框,小心地平放在地毯上,却再次被震撼。
画上不只有她和他,还有花煞,花穗姬,贺百,凤伦,凤麟,凤蕊,每一张脸上都挂着微笑,而且,每一个人的服饰都精细绝伦,如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