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贺百狂怒,失控抬起手掌……
花穗姬的哭声也因他突然地举动顿时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高举在半空的手,戒备地不敢再稍动,“你……你要打我?”
贺百懊恼地大掌握成拳,转开头,目视着前方,冷声道,“不管皇姐在你心中,或在外人心中是什么样的人,她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最善良,最完美的女子!若没有她,我贺百不会成为雪狼族的亲王,更不会娶到你,这条命恐怕早就化成枯骨。”
“可是,她的所作所为……”
“别忘了,她也曾救过你,还曾为此得罪花燎,惹来杀身之祸。将心比心,你除了误解她,冤枉她,总无休止地撮合你皇兄和她亲近给她惹麻烦,还为她做过什么?”
“我……”花穗姬焦躁挫败,张口结舌,却无言争辩。
“今日之事对你皇兄好耶罢,坏也罢,让血族归顺雪狼族,有百利而无一害,否则,血族迟早会被狼人杀的一个不剩。”
说完,他冷怒起身,便掀开车帘,一阵风似地跳下马车。
花穗姬忙掀开车窗纱帘,探出螓首,“贺百,我……我知道错了。”
贺百头也不回地回应,“马车让给你,我自己步行。”
“贺百……贺百……”
见他一眨眼不见了人影,花穗姬气急败坏地放下车窗纱帘,一掌拂掉他座位上的软垫,“我不就说了几句而已,至于这样和我生气吗?”好吧,她承认,她不只说了几句,还骂他的皇姐是黑心的女人。
马车一到使者寝宫门口,不等停下,花穗姬便跳下来,抱着白瓷盅进入宫苑。
三个宫女手上正端着盛满了血水的盆子,从殿内出来。
她来不及多想,忙冲进去,见花暝司完好无损,不禁错愕。
他双手平举,贵雅绝伦,长身而立,黑发不羁散着,愈加妖艳,壮硕地身躯如同一尊白玉雕塑,让正为他更衣的宫女们面红心跳。
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却反而是伊浵。
她银白的长发被汗水粘湿在额际,黛眉倦极,纵然昏迷,仍是紧蹙着,白润的手掌中被精绘的指甲刺得血肉模糊,显然她刚才是忍痛做了什么事……
贺百紧张地脸色苍白,正坐在床边,一手握住她的手给她灌输真气,一手拿着帕子小心地给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几个御医与凤伦围拢在一起低低商讨着,见花穗姬进来,忙行礼问安。
花穗姬径直走到花暝司身旁,把手上的白瓷盅给他,“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花暝司嗅了嗅玫瑰酒血液的香气,沉醉地双眸一眯,“没事,不过是疗伤而已。”
“疗伤?”花穗姬这才注意到,他尚未穿上衣的壮硕身躯上,已没有了任何伤痕与可怕的淤青。“苏嬷嬷说你被御医割开了身体,竟是皇嫂命人给你疗伤?”
“疗伤的方式是有点残忍,不过这点痛我还能忍得住。”
花穗姬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已恢复了从前的温润清爽,就连平时口气里那点与生俱来的邪佞之气,也不禁叫人欣喜。“皇兄,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太好了,你的声音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花穗姬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仔细打量着,“皇兄,你身上的伤真的全都好了吗?内伤也都痊愈了吗?”
花暝司但笑不语,只任她自己瞧着,他兀自打开手上的白瓷盅,把她一番心意全喝下去。
刚才那种疗伤,可是让他元气大伤,正需要补充体力。
在热泉墓穴中,他和黑豹打斗时,因突然爆炸,四散飞射的纯银的箭雨,顷刻间化为细碎的粉末,有的嵌入他被灼烧的伤口,有的被他吸入肺腑,有的还渗入他的喉管声带,所以,他的声音嘶哑,身体一直备受重伤煎熬,好在有内力护体,他才能在伊浵面前保持正常。
他以为这样的痛苦会跟随他永生,让他饱尝炼狱之苦,他每天晚上清洗伤口时,还为此咬牙切齿发誓,要让祺尔钦遭受同样悲惨的折磨。
却没想到,伊浵竟趁着他深眠,狠心地让御医切开他的身体,仔仔细细地给他清理体内每一处被银粉附着的伤处……
可她并不知道,她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牵引,他遭受剧痛时,她可能会比他更痛。
平日因他运功阻断了牵引,她才没有感觉到他的痛苦,而刚才疗伤时,那种犀利刺骨的剧痛通过他完全加诸在她身上,因此,虽然他已经痊愈,伊浵却反而痛得昏厥不醒。
他把手上空了的白瓷盅递给宫女,看了眼床边的贺百,又端起皇兄的架子问花穗姬,“不是刚刚成婚吗?该是如胶似漆才对,那小子怎么和你一前一后到的?”
花穗姬支支吾吾,嘟着嘴半晌没有挤出一个字。
“怎么了?贺百欺负你了?”
“不是,他怎么可能欺负我?是我……是我的错。”
“你不要偏袒他,他若欺负你,对皇兄直言,皇兄教训他。”
花穗姬听得一阵心暖,却又更加惭愧,“是……是因为我以为皇嫂要杀你,所以……我口不择言,骂皇嫂来着。”
花暝司脸上的慈爱与宠溺顿时变成冷厉严苛的怒,“你敢在背后骂伊浵?活该被贺百冷落。”
“都怪那些宫人,一个个神经兮兮地看着我,活像是我死了亲人似地,还有,苏嬷嬷说你被人割开了身体,所以我……我就忍不住胡言乱语。”
“听别人几句闲言你就对伊浵破口大骂,伊浵真是白疼你了。贺百对你冷落几日,你才能长脑子。”
“皇兄……人家知道错了呀。”
花暝司穿妥了锦袍,不再理会她,见凤伦脸色凝重地走过来,他往前迎了两步,“御医怎么说?”
“伊浵有喜了。”
“有喜?”
吸血鬼该不会连“有喜”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吧?凤伦脸色铁青地给他解释,“就是有孕,而且,已经有近两个月。”
花暝司不明白他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伊浵一直想有个孩子,“这可是梦寐以求的大喜事!”
凤伦冷笑,“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祺尔钦勒金的,你喜庆什么?”
“我为伊浵开心,她要做母亲了。”
“花暝司,你真是个傻子!你一点都不吃醋吗?”
“凤伦,你当真一点都不为伊浵高兴?”
“我恨她!从未停止过憎恨!”凤伦咬牙切齿地说完,调头便离开。
他不想在此等伊浵醒来,更不想见她为人母时的幸福笑颜,他记忆中只有他与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若她没有发生过不幸,若她没有背叛他,他们一家三口,该是幸福的一家。
花暝司的心情却并没有他的那般复杂。
犹记得她上次被狼人袭击小产时的情景,她命悬一线,血族最好的御医都说,她若是没有他的血补救,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他当初耗费了半条命,助她活过来,她就如他身体的一部分,她的痛亦是他的痛。
如今,她成了女王,而且得上苍怜爱,再次有了做母亲的权利,她的生命终于得以完整。他由衷地为她高兴,当然,他不否认自己心中酸涩痛苦,他也忍不住期望,她腹中的生命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