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晏脸色沉了沉,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傅君宝喂了一勺汤。
沈禾坐着的身子僵硬了会,这老夫人的话,怎么没一个人回应,她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很怪,再看傅景晏那沉着的脸,她想了想,傅老夫人这般说,倒显得她高攀了他,可是她完全没有这想法呀,“夫人,您抬举我了,大公子这样的贵人,我如何能与之相提?”
傅老夫人还未开口,就听对面那沉默许久的李素清轻轻哼了一声,“沈先生,我娘也就开个玩笑,这屋里没人当真,你特地说一下,这是放到心里去了?”她拨了拨碗里的米饭,“不过,到底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你这样出身的人,自然是不能和我大哥相提并论的。”
沈禾握着筷子的手僵住,骨节微微发白。
“啪”的一声,傅老夫人狠狠放下筷子,脸上满是不悦,“你又是发什么疯,要吃饭就好好吃,不想吃就回自己院里去。”
却见那李素清果真撂了筷子,“娘,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说我,”说罢又起身,手指向沈禾,“您以为我不知道,您就是把他当成了——”
“够了!”身边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这就回自己屋里收拾收拾东西,今日上午李大人已经派人过来催了,明天就回京城吧。”
李素清一听他这般说,眼睛顿时红了,她对沈禾本来没什么看法的,只是那日傅景晏抓着沈禾的手,两个人都快贴一块的场景在她脑里不知怎的突然就出现了,自己百般示好,都不肯看一眼的人,竟然同一个男人这般亲近。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沦落到一个男人都能给她威胁。
“我不走,我是你们李家明媒正娶回来的人,景宸这才走了几年,你们就这般——”
傅景晏站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淬进了寒冰般,周身冷的逼人。
沈禾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待在这里,多少也猜得出这里面藏着傅家二公子的事,李素清有一点没说错,她到底是外人。
不过还没待她开口告辞,傅景晏便将君宝往她怀里一推,开口道,“沈先生,带君宝去书阁。”
抱着傅君宝离开时,隐隐还听得到傅老夫人略带哭腔的声音,“我的宸儿……,你又提这番做何。”
小石路上,洒满了阳光,那紧紧镶嵌在地上的光滑的鹅卵石反射出一点一点的光。
“先生,大哥好凶,”趴在她脖子上的傅君宝突然说了话,“二嫂也凶。”
沈禾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些事,她也不能多说,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想了想,摸摸君宝肉肉的脸道,“大人们有时候就会这样,以后君宝长大就懂了。”
傅君宝似懂非懂地点头。
回了书阁,已有丫鬟在书阁里重新备了饭菜。
夏日中午容易犯困,傅君宝每天都会睡一个时辰,今天也不例外,用了饭之后,就有丫鬟过来将正瞌睡的傅君宝抱回了屋中。
最后,书阁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坐在窗边,这个角度能看着外边偶尔扬着叶子的梧桐树,以及那梧桐树旁的凉亭。
也不知那边事情如何了,她轻笑一声,因自己引起来的争吵,最后先全身而退的确是自己。
傅家人丁不多,关系倒是复杂,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话里,她大抵也能猜到,一切不过因为傅家二公子。
还有那李素清方才未说完的话,这傅老夫人会对自己这般好。
大抵也是与傅二公子有关。
她叹口气,撑着的脑袋也渐渐沉了。
目光稀疏松散,模糊间,眼底下的凉亭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她怔了怔,眼皮一紧,睡意全无。
起身往窗边外边凑了凑。
那一身蓝色锦衣,体型修长的男人,可不就是傅景晏么。
随后有几个下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人手中捧了一坛酒。
傅景晏拎着酒坛子,朝他们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去。
屏退了众人,男人这才撩了袍角走到那亭旁的小阶上坐下。
背对着她。
沈禾眼角抽了抽,这酒,她记得,就是上次他们喝的那酒。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这男人一会得醉成什么样了。
看他将下人都退了的样子,是打算肆意喝一场的意思。
沈禾摸了摸鼻子,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拦一下,毕竟方才那事也是因为自己才发展成这样子的。
她正纠结着,不成想,下边那男人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转了身,抬头,幽深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沈禾本就盯着凉亭那边,这会他轻轻瞥过来的目光正好与她往下看的目光碰上。
她微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着朝他摇了摇手。
男人抿着唇,单手握着酒坛,竟直接就这般往嘴里灌了一口,透明的酒汁沿着他的唇角滑至下颚,脖子,喉结,最后没入衣领处。
哪能这么喝,沈禾摇摇头。
“下来。”
良久,傅景晏朝她道。
夏风拂过,整个院子里散发着一股浓醇的酒香。
沈禾没一会便到了亭子里。
傅景晏指了指身边的石阶,示意她坐。
她没坐,而是上前半蹲在他面前,伸过手去,想接下那坛酒,“您不能喝了,把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