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罗收回目光,进了屋子,才发现桌子上已布置好饭菜,见她进来,梁琰朝旁边的位置微抬下颌,“今晚就喝你带来的桃花酒。”
管事将酒坛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空间似乎一下子变得狭小,宋绮罗暗自吸口气,起身拿起那坛酒,“丞相大人,下官给您斟酒。”
梁琰黝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这人似乎永远都是开心的,就没见她真正愁眉苦眼过,她纤白的手指缠绕在酒坛口,最后用力将那塞口取了下来,一瞬间,那在地下藏了两年的桃花酒的味道便散发在空气中,花香芬芳,酒香浓郁。
“这桃花酒虽普通,但酿造起来却也不必那些名贵酒坊的简单多少。”她的声音细腻软儒,丝毫没有以往那些女官身处朝堂之上的刚然之气。
“宋主事不妨说说具体怎么做的。”他追问。
“采集三月初三的桃花,将桃花没入上等白酒之中,加密封盖,浸泡,三十日之后启封,滗出药酒另放,早晚各一次,再次封盖,在地窖里埋上两年,味道沉淀下来,自是最好的,大人,您尝一尝。”
梁琰执起酒盏,一饮而尽,浓郁芬芳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确实不错。
宋绮罗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了然,却偏不开口点评。
见梁琰没有赞叹的意思,宋绮罗一时竟有几分失落。
她自己饮了一杯,自觉味道不错,怎么丞相大人看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弱弱的觉得不甘心,于是道,“大人,下官再给您倒一杯。”
他仍旧十分爽快的饮了,在宋绮罗准备再给他斟酒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十年寒窗苦读终入仕,宋主事应该不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吧?”
男人似乎不急于她的答案,顾自斟了一杯酒。
宋绮罗放下酒坛子,随后坐了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就知道这人让自己留下来指定是有事的。
她自然是不愿止步于小小六品官,她爹前些日子还指望她能坐上那郎中位置,这次春试若真能坐上那位置,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梁琰怎么会突然问及此,心底仔细想了一番,才回道,“丞相大人,这入仕者,若能高升,平步青云,自是美事一桩,只不过下官目前的资历姑且只能在这六品主事上坐了。”
既表达了自己想要进位的想法,同时又表现出自己自知谦逊的态度,宋绮罗觉得自己说话越发周全,她爹听了定然又是一番感动。
她朝梁琰偷偷看了一眼,那人眉目依旧清冷,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不多时,他却起身,垂眸道,“喝了点酒,本相觉得有点闷,宋主事与本相一道去院子里走走吧。”
宋绮罗可怜兮兮的看了一下满桌的佳肴,丞相大人,这么多丰盛的菜下官还没尝上一口呢,不过看着那人驻足在门口的高大的背影,宋绮罗还是识趣的跟了上去。
“宋主事两年前中的探花。”前面的男人似乎这才准备与她谈正事。
“大人。是如此。”宋绮罗突然觉得有点不妙。哪里不妙她就不知道了。
“本应进翰林院,所以,宋主事能告诉本相是怎么直接去了礼部的吗?”
梁琰话音一落,宋绮罗心底咯噔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回话,索性直接低下头跟在他后面。
怎知那人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面对她,宋绮罗低着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生生撞了上去,男人的胸膛宽阔坚毅,额头碰上去略微有些隐隐作痛。
她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下意识的揉了揉额头,心里倍感郁结,她抬眼看了看始作俑者,那人若无其事的背着双手,脸上一副闲适,似乎全然没有道歉的模样,不过,当对上男人幽深的双眸,宋绮罗忙缩回自己仰着的小脑袋,罢了罢了,人家是丞相大人,借她一百个胆,也不敢说什么的。
梁琰眉眼微蹙,总觉得这小女官暗地里在编排自己。
他往前走了一步,却见那宋绮罗身子竟虚晃了一下,仿佛没有站稳,长臂迅速拢在她纤细的腰间,他微微勾起唇角,问道,“宋主事,你怎么了?”
宋绮罗脸上堆着笑,答道,“丞相大人,下官,下官腿软。”
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更小。
什么天寒地冻,天干地躁,宋绮罗只觉得此刻周身的温度随着两人渐近的距离而逐渐升高。
“宋主事不必紧张,该知道的本相都知道,随口问了一句,想不到你反应如此大。”
宋绮罗听他这般说,脑子瞬间混成一团。
这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当下也顾不得两人的姿势如何不妥,忙抬头冲着梁琰道,“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梁琰挑眉,“宋主事这段时日表现尚可,以往的本相便不追究了,不过,这日后……”
“下官日后定事事以您马首是瞻,绝无二心,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下官,”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别说是茶钱了,就是倾家荡产下官也绝无怨言。”
“你的忠心本相知道了,以后也莫忘了你今日说的话,今后踏踏实实做事,该有的自然会有。”
“下官谨遵教诲。”
说完他便松开手,退后两步,又抬手揉揉眉心。
没了钳制,宋绮罗一阵轻松,又目睹了梁琰刚刚似乎有点疲惫的揉抚眉心,心里竟有几分感动,这丞相大人白日里要处理公务又要与朝臣周旋,虽然知道自己用了非正当手段入仕却也没有责怪,反而与自己一番肺腑,刚刚说的那些虽是奉承之言,可这会反而生出一股真诚之意。